山里路不好走, 坑坑洼洼, 推起来很费劲,朝曦推了一天,两只胳膊生疼, 便想着省些劲, 将轮椅转过来一面, 拴上绳子, 另一头系在平安身上, 让平安拉着走,她扶着轮椅。
不是自己使劲,轮椅轻了朝曦也感觉不到, 她只能从绳索有没有松判断, 和她的眼睛, 但她刚刚想着心思, 太入神,都没注意沈斐,不知什么时候掉的, 因为裹着被子,一点落地的声音都没有。
朝曦将人捆成了粽子, 沈斐自己连坐都坐不起来,还好人缩在被子里,没有弄脏, 倒是被子黑了大片。
被子不是重点, 朝曦将人捡回来后稍稍拍了拍便搁在了轮椅上, 继续走。
知道这人爱干净,接下来没去别的地方,先回去把被子解开,人放在床上,脏了的被子罩扯下来洗洗,里头的芯拿出去晒晒。
她弄好已经下午,进屋发现这人难得没有看书,半坐在床上,遥遥望着窗外,盯着飞过的鸟儿,树上活蹦乱跳的松鼠,目光有羡慕,也有向往。
下半身瘫痪对他来说打击太大,虽然这人从来没说,但是朝曦能感觉得到,他在安然坐一辈子轮椅,和冒险治腿之间选了后者,不顾自己的命,也要将腿治好。
朝曦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告诉这人腿有可能治不好,是不确定的语气,也就是说也有可能治好,所以这人才会答应跟她的约定吧?
因为腿还有希望治好,如果没有,他可能会选静静死去,这人自尊心太强,容不得自己一辈子由人抱来抱去,吃饭喝水全都要依靠别人。
龙可以暂时搁浅,如果一辈子都困在浅滩,不如一死。
朝曦其实理解不了这种思想,有希望活着,为什么要选择死?
也许是她没有经历过沈斐的绝望,如果她跟沈斐一样,落难山谷,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抱来抱去,将她全身看光,或许她还不如沈斐,当场就咬舌自尽了。
沈斐其实很强大,他接受了这种环境,并且在这样的情况下依旧没放弃,看医书,每一份药都喝了,坚持每天锻炼,用清白换朝曦给他治腿,非常的努力。
这种努力感染了朝曦,不知不觉倾向他,放弃出个小意外,将他困一辈子的想法,卖力的寻脆骨蛇,全心全意给他施针,没出一丝一毫的变故。
“沈斐,今天的针还要施吗?”沈斐昨天又是出汗,又是吐血,折腾了一夜,好不容易才有点精神,继续施针的话会不会出现比昨天还严重的反应朝曦一定都不知道。
她接触的病人太少,能用上绝破针法的人更少,毕竟有风险,一说情况,十个九个不愿意,还有一个嘴上答应了,第二天吓跑了,没敢来。
沈斐是第一个敢于尝试的人。
现实中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况,朝曦只能从书上吸取经验,不过书上的那个病人死了,叫她十分忐忑,担心沈斐也会血裂而亡。
沈斐那么好看,这种死法别说他自己接受不了,朝曦也接受不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等你身子好了再继续。”
沈斐目光从遥远的地方收回来,抬头瞧了她一眼,淡然一笑,“那岂不是还要从头再挨一回?”
这是肯定的,七天一个疗程,一旦断了,下回再扎还是七天一个疗程,万一一个疗程没治好,还要再来一个疗程。
“你现在身体太虚,不适合继续,不如等过了冬天再说。”过一个冬天,最少四五个月,沈斐就可以多待一段时间了。
她有预感,沈斐腿治好了,一定会走。
沈斐摇摇头,“不了,挺疼的,挨一回就够了。”
那针下的地方实在特殊,每一针都叫他痛不欲生,穿过皮肉,刺入穴位,有些甚至干脆下在骨头上。
他的腿没有完全失去知觉,磕着碰着会有一丝丝的疼,没以前那么敏感,还是软绵绵站不起来,但是膝盖陡然撞到桌子,会有一瞬间的疼痛感,只在当时,过后就没了。
朝曦说这是好事,只要多刺激刺激他的骨头,让腿因为疼做出反应,就跟人受了刺激陡然会站起来一样。
每一针下来,沈斐的小腿都会微微抽筋,说明朝曦的法子是对的,腿越来越敏感。
只是这法子着实太疼,一口气做完便是,再来一回,只怕无福消受。
朝曦眨眨眼,表情微妙。
原来这人也怕疼啊,给他施针的时候一声不吭,还以为下错地方,这人不疼呢,如果不是她后来反复摸下针的地方,确定没有下错,朝曦自己都会以为自己施针失败,这人要死了。
他会不会死,朝曦心中有一点底,又没有,但是平安知道。
民间一直有种说法,道黑狗有灵,如果突然蹲守在谁家门口疯狂撕咬,这家人一定会有人死。
有人说是狗的眼睛能看到魂魄,实际上并非如此,只是它们的鼻子特别灵而已,可以闻出死亡的气息,人生了病它也能闻得出来。
黑熊严格来说也是狗的一种,勉强能搭上亲戚,一直有人叫它们黑狗熊。
它们的嗅觉比狗还灵,狗的听觉,嗅觉,视觉都十分灵敏,黑熊眼睛不好,还有个别名叫黑瞎子,说的就是黑熊眼神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