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看上去其貌不扬的汉子, 皮肤黝黑,像是在农田里劳作的庄稼汉,并不像是坐诊的大夫。
老大夫笑呵呵地对着徒弟说道:“边子, 你给这位小姐露一手。”一边说着, 一边递给了他一根针。
叫做边子的学徒手一扬, 把空中盘旋嗡嗡飞的蚊子给精准地戳中了翅膀,手指捻着那苍蝇,侧过头看自己的师父,像是在询问足够了吗?看着师父点头, 边子把它踩死, 手中的针擦干净还给师父。
魏昭看着眼睛都瞪大了,难怪可以做金针拨霰,手眼配合的程度之高让她甚至觉得, 倘若是自己的师父孙峥遇到了,也怕会见猎心喜。
“好了好了。”老大夫让学徒离开, 等到徒弟走了, 对魏昭说道:“他看着就像是庄稼汉是不是?”
魏昭略一思索, 说道:“是很晚才跟着您学医的?先前是种庄稼的?”
老大夫一边笑着,一边点头:
“他确实种了很久的田地, 当时我去他家给他家人治病,他家里进来了之后, 就有苍蝇跟着进来, 他伸手一捉就把苍蝇给捉住了, 我当时就觉得他眼明手快。”
“结果他家里人还说,他可以用针把苍蝇、蚊子的翅膀给串起来。哎呦,我当时就想,要是真能这样, 岂不是了不得?特地让他试了试,果然可以做到,然后就不收他们家诊金,他娘老子的病我给直接治了,他拜师做我的徒弟。”
“他不认识字没关系,我给出钱请了秀才到家中教他读书认字,不算很有天分,但是针灸之法是做得最好的。。”
所谓是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
得了这么好的徒弟,加上下午也没什么事,看着小姑娘一脸羡慕的表情,老大夫说的是特别高兴。
他年龄已经很大了,原本就在担心自己金针拨霰的本事传不下去,结果冷不丁收到这样好天分的徒弟。
这愿望满足了之后,老大夫最喜欢和学医的人说他的徒弟,看对方艳羡的表情。
魏昭见着他知无不言,开口问道:“我想问问看,目前福安堂有没有在一年前接诊过一个病人,情况不大适合做金针拨霰的。”
老大夫想也不想说道:“没有。”
“您确定吗?”魏昭轻声说道,“会不会有记漏的情况存在,又或者是因为诊金高,而询价了之后就没有治疗。”
“不会记漏。”老大夫语气笃定,“刚刚你不是见到了我带的徒弟吗?他以前是种田的,哪儿给人治过病,为了让他练手,去年愿意让他动手的病人,都不收钱就给治眼睛。”
昭昭在和福安堂的这位大夫交谈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笑,这会儿老大夫见着她笑容没了,就说道:“小姑娘是认识人需要做金针拨霰?一般能够治的都愿意治,就算是活的时间不长,也总想把这个世界看得清清楚楚地死去。”
昭昭想想也是,她跟着师父也见过不少人家,很多人在生病之前很是洒脱,觉得不过是一条命,等到真的病倒了,会用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恢复如常。
想到了这里,魏昭可以笃定:贺隽升在说谎。
一想到钱宝儿灿烂的笑脸,魏昭觉得心里堵得慌。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原本觉得这诗词充满了烂漫色彩,现在昭昭觉得里面的野心太重了,贺隽升不愿意给老夫人治眼睛,只怕还是瞒着老夫人的,哪儿有人不愿意恢复光明。
这样做肯定是有目的,谋求更深。
贺家家境不够好,而钱宝儿的出身好,是看上了宝儿的家世吗?
昭昭不清楚,只是觉得要与宝儿的长辈说这件事。
以前觉得甘露玟的闺中手帕交不对,昭昭可以直接去对方的祖母,轮到了钱宝儿,她就有些犹豫了。
毕竟当年和甘露玟不算相熟,但是和钱宝儿的话……总觉得她去和钱家长辈说就有点告状的意思。
魏昭烦恼地皱眉时候,听到了有人喊自己。“昭昭。”
魏昭侧过头一看,是赵昶安与祁明萱走在一起。
现在已经到了深秋,两人穿得厚重,祁明萱的身上裹着白狐狸毛斗篷,靠近领口的那一小撮毛格外长,被风一吹,若有若无地撩过祁明萱的脖颈。
祁明萱在汪贵妃各种方子的调养下,皮肤如同白玉一样雪白,就连双眼也更为水润灵动。
而魏昭从祁明萱的脸上很快移到她的身上,看着祁明萱身上的白色斗篷,魏昭忽然就想到了另一只通体雪白的动物来了——那只叫做雪团的猫。
它好像没有爪尖,她发现了这件事,就去捏小猫的肉垫,结果还没有用力,猫儿就凄厉地叫着,紧接着从她的身上跳了下去,缩在角落里不停地舔着刚刚被她轻捏过的前爪。
魏昭一抖,竟是打了一个寒噤。
很早以前珊瑚的话浮现在耳边:“我还以为大部分人家都喜欢养狗呢,猫太机敏了,爪子也很利。我总是怕猫儿会挠人。”
当时昭昭说的是,乖巧的猫儿不会挠人。
不过魏昭后来就知道了,脾气再好的猫儿,也有可能急了眼。
猫儿有利爪、狗儿有牙齿,马儿有蹄子,这些不会说话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