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虚弱地卧在软榻上, 他的一呼一吸都是困难,宛若是拉风箱一样的,左右团团绕着御医, 就连养心殿里也是苦涩的药香味道。
外面是刷刷的雨声, 滂沱大雨落在琉璃瓦上, 顺着翘起来的瓦片汩汩汇在一起,在齐整的沟渠里潺潺流动。
自从听到了汪德全的话,他脑子里那根弦就断了,其实他内心深处里也不相信是皇后害得汪贵妃, 只是贵妃死了, 贵妃的心愿就是废后,让三皇子登位,他闭眼想到了贵妃死在他怀中的模样, 就忍不住遂了她的心愿。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祁明萱杀得贵妃, 他喊着让人重重打死祁明萱, 等到昏过去之前又改了口, 让人把祁明萱收监。那种贱·人怎么能轻易让她死了,得千刀万剐才可以。
三皇子跪在他的面前, 赵桓对他招招手示意他再往前一步。
赵昶安与汪贵妃生得有些像,但是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 越看越觉得不像了, 尤其是相似的眼, 汪贵妃永远是神采飞扬到有些跋扈的,而赵昶安则是低眉顺目,好像没有一丁点脾气。其实也是有脾气的,不然不会削短头发要出家, 把他的爱妃气得跳脚,还病了一场。
原本赵桓是想要一鼓作气,遂了汪贵妃的心愿废掉皇后,让出寺的赵昶安做太子,等到知道了事情是祁明萱做的,那一股气一下散了。
这件事情是祁明萱做的,和皇后无关,皇后毫无错处可言,没有废后的理由,那么自然也不用改立太子。
无论是皇后还是太子本来就没有什么错处,那点私心在起了不过一个时辰,现在就烟消云散了。
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赵桓咳嗽了一声,凝视着赵昶安,“你母妃要是知道你出寺了,还不知道有多高兴。”
赵昶安的声音颤抖,眼神里流露出伤痛和迷茫,“儿臣不孝。”
赵桓开口说道:“请皇后、太子进来。”他长叹一声,“还有虚云大师。”
这一声重重砸在赵昶安的心间,一瞬间想死的念头陡然浓烈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他的存在,让母妃有了野心,得了奸妃之名,又因为他的存在,让母妃看到了祁明萱的价值,最后因为祁明萱而死。
“阿弥陀佛。”
虚云大师的念佛声唤回了赵昶安的神志,而虚云大师开口说道:“圣上,不如让三殿下跟我学习佛法,他尘缘已断。”
赵昶安下意识低去看虚云大师,他绀青色的眼带着点平时不常见的温柔,像是有温暖的羽翼展开之后轻轻笼着他,替他驱赶心中的不安。
“虚云大师。”赵昶安觉得自己不配,自己在法决寺里说是尘缘未断,当时就想要离开法决寺,现在又得虚云大师的庇佑,这种反复的软弱,他越想越觉得自己不配。
“阿弥陀佛。三殿下无需愧疚与自责。”虚云大师轻声对赵桓说了一句失礼,起身到了赵昶安面前,把一串佛珠递给了赵昶安。
这佛珠是在法决寺里放下的,此时又到了他的手里,这佛珠带着虚云大师的温度,也让赵昶安的心再次安定了下来,眼底的泪水涌出。
沈岚与赵翊林两人静静看着一切,尤其是赵翊林,注意到了父皇因为虚云大师的话发怒,而怒气翻涌,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岚动也不动,先前的事情她也不是没脾气的泥人,加上本身就对赵桓毫无情谊可言。而赵翊林上前一步,按照孝道替赵桓拍背,赵桓用的帕子上见了血,那血让赵桓怔忪,旋即他的怒意烟消云散成了颓然。
赵桓心想,最后汪贵妃笑得如同初见一番,是不是人要死了就是这样,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了,觉得自己眼睛一闭,就不用去管身后事。
不过他的爱妃可以不管,她是为人所暗算说不出话,而他不同,他还活着,还能说话,他须得替昶安再讨一份人情。
赵桓说道:“翊林,你哥哥昶安很是心善,你可知晓?”
赵昶安心善吗?
答案是肯定的。
赵翊林很清楚,倘若是三皇兄要争这个位置,他们两人之间会有一场角逐和厮杀,或许还会让整个大齐风起云涌,而现在三皇兄的主动退让,还愿意带着汪德全还有虚云大师直接言明祁明萱是凶手,免去了一番波折。
“三皇兄为人谦逊、性情善敏,儿臣远不及。”
“你也有你的长处。”赵桓说道,“你得你母妃的教导,而后教你的是欧大人,都是心性端方之辈,你像他们。”
沈岚垂下眼,免得让赵桓看到自己略显得冰凉的神情。
“儿臣惭愧,父皇谬赞了,儿臣今后行事将按照君子端方四字要求自己,行事公允,友爱兄弟。”
赵翊林很明白赵桓想要听什么,直接顺着帝王的心意说了对方想要听的话,既然三皇兄免了他母后的一场灾祸,免得她受到一番磨难,干脆就予三皇兄一份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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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德全眼巴巴地在外等着,在看到了虚云大师进去的时候,就是心中一梗,用帕子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是重重一叹。
“汪老爷。”昭昭轻声和汪德全说道,“虚云大师是真正的高僧,其实……三殿下跟着他修习佛法不是坏事。”
他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