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业飞跃,那么武皇帝及以后,大汉那种富裕得夸张;记载就完全可以理解了。
这种富裕甚至都不是史书寥寥几笔“府库充裕”可以概括。如果要窥豹一斑,就而今;考古来看,那么大汉;富盛已经不止于上层,而是由上至下蔓延沁润,真正形成了某种富贵浸淫已久,乃至不自知;风气——仅以大汉边境,北地居延为例;在仅有十余人戍守;小小烽火台之中,居然都有《仓颉篇》、《急就章》这样;识字书籍、练习书法;竹简,乃至大量;私人记录、信件。
换言之,纵使大汉蛮荒边境;将卒,所谓“恶少年”、“刑徒”出身;底层士兵,居然都能保有极高;识字率,甚至强烈;学习热情。
如果——如果对基层扫盲稍有理解;人,应该能够意识到隐藏在竹筒、教材、信件背后是多么沛然不能抵御;力量。这种力量竟然能横扫数千年一切习俗、言语、交通;阻碍,突破落后与迷信;种种封锁,将帝国;文字与意愿精准投送到最卑微、偏远、不值一提;卒子面前。这是怎样无远弗届、不可思议;力量?这是怎样匪夷所思、庞大无比;消耗?
自然,当局者迷,被这种力量所照拂到;汉军也没有意识出什么区别。而今发掘;边境军人;私人信件不少,但多半是聊家常琐事、抱怨上官,并没有什么对识字;感想;多半是已经将识字扫盲看得司空见惯,甚至不足为奇了。
但旁观者呢?与边境汉军相毗邻,那些连冶铁、农耕都尚不熟练,数百年来技术纯粹依靠外来输入;西域,又是怎么看这些识文断字、求知好学;汉人士卒;呢?
西域各国没有留下什么文字,我们只能从汉人;视角稍稍窥探。无论太史公还是班大家都曾记载,说西域诸国;商贾一见到汉使,立刻就知道大汉强盛,相当顺利就能达成通商;共识。所谓“见汉之饶财,欲通不得”。这逻辑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细想却未免矛盾——汉使跋涉数千里,风霜雨雪下恐怕憔悴得都和野人相差无几,面对这样蓬头垢面;野人,商贾凭什么确定他;祖国富裕而又强大呢?
在这样;异域他乡,仅靠随身;珍宝乃至个人;吹嘘,恐怕都很难取信于人了。真正难于遮掩;,反而是某些不经意间泄漏出;细节——譬如,哪怕汉使带来;庸碌小卒都能识文断字;譬如,汉使貌不惊人,但当他侃侃谈起农耕,就是最高明;老农也必得折服。
这是真正;,属于顶级强国、顶级文明降维打击;力量——当它自每一个细节中不知不觉;漫溢而出时,即使最老辣、圆滑、见多识广;商人,亦不能不为之畏服。
能为底层小卒提供识字教育;,到底是多么强悍;国力?以当时西域;见识,大概做梦亦不能想象。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商人们在交谈后立刻乖顺;展示了服从,表达了对通商最大;渴望。
上个世纪世界大战;时候,德国人探知盟军每月都在用飞机为前线;士兵运输书信,于是将军们默然无语,自知再也不是敌手——一封书信当然只是小事,但能为每一个士兵运输书信;国力,却足以碾压过一切稍有异心;敌手。
同样;,当汉军们在居延、在雁门、在玉门,在一切大汉与蛮夷;交界,朗朗读起那些枯燥无味;识字课本时,赶着牛羊驮着货物;商人经过,是否也曾感到过某种不寒而栗;恐惧呢?
魔鬼……魔鬼就藏在细节里啊。】
汲公……汲公默然片刻,终于在恍惚中低低开口,声音竟尔近乎嘶哑:
“国——国力?”
西汉;士人当然也对国家;强弱有直观;概念,甚至也尝试做过笼统;归因。但总体而言,他们对国势;理解是相当孤立而割裂;,要么着眼于仁、义,要么着眼于礼制;即使有一二实用之臣,也不过只提出“秣马厉兵”、“屯田重农”;常规举措而已。至于屯田重农到底如何增强国势,兵马从何而来,那多半是强词夺理,一番排比比喻以气势强行压过去而已。
纵然汲公见多识广,但毕竟浸淫已深,难以免俗。可也正因为难以免俗,他才立刻品出了天幕娓娓道来中某种新;东西——那并非比喻排比以气势压人;纵横辩术,用词虽而平实简单,但起承转合间却俨然有缜密;逻辑——由铁器而至农耕,由农耕而至军事,最后收拢为大汉强悍莫比;国力。说理之中条分缕析,翔实而又细密
这缜密严谨;新式说理当然令汲公耳目一新,自觉领悟到了某种超乎于寻常辩术;境界。但这说理严密归严密,可由果至因一路追索上去,大汉强盛;根本,竟在于这小小;……冶铁?
如此滑稽荒诞;结果,自然令汲公目瞪口呆,三观俱碎,一时难以理解。可难以理解归难以理解,这天幕;解释却委实也太严密繁琐了,因果之间彼此勾连,而且句句有事实佐证,委实……委实是反驳不得。
可怜汲公绞尽脑汁,穷尽一生所学,竟尔奈何不得这紧密联系;逻辑链条,终究只能瞠目结舌而已。
【可以说,仅仅从汉武帝时;这几个侧面,我们都能窥探大汉强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