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黎上做什么?”余二嘲道:“买话本吗?” 五里苦笑, 收回目光看向好友:“你也别挖苦我,我与你,我们…”笑意退去, 凝滞两息,“都跟黎家遭灭门脱不了干系。”近日暗访了几家, 他发现那几家的日子过得真是相当不错。就说南高城刘家, 一整只烧鸡,仅拽了根翅膀,剩下的就丢在泔水里。 除了富足,他们还有个共通,便是对二十年前黎家灭门之事十分忌讳。 “你既不是要买话本, 那暂时就别去讨嫌了。”余二侧身, 示意好友一道走:“欠债还债,天经地义。蔡、孙、宋等十一家要还,你我也不例外。” 五里点点头:“是。”缓步而行, 望着天际,“余二, 你有后悔建立绝煞楼吗?” 这个问题, 他最近都在想。余二背手:“不可否认绝煞楼的初衷是好的、正义的, 我也曾为它骄傲过。但…”转头看向旁, “我后悔建了它。” 他也后悔了, 黎家两百零九条命,血淋淋的。五里嗤笑:“明明有很多种方法锄强扶弱匡扶正义,可我们却自以为是建了一个专做人命买卖的楼。那楼竟还叫绝煞楼。” “你我不仅有眼无珠, 还低估了人性。”余二叹气,有些事他不愿去想但又不得不去细细分析:“凤玉…应该就是戚赟利用庾祈年安插到我身边的‘戚麟’。照这个时间门计较,可知戚赟在绝煞楼建立之初就已经打上主意了。” “相较孤山, 凤玉算好的,他在武当这些年到底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五里也不怕好友笑话:“阎晴当街拧了孤山脑袋,我都想当街谢谢她。” “那方阔呢?” 五里气哼:“让他慢慢死。”换作他年轻时候,面对方阔、孤山这样的,他的手段绝对不比黎上、阎晴温和多少。“你刚说的那话很对,你我都有眼无珠。”不说孤山,方阔在未离开释峰山前,他确是常常见着。 余二想问五里最后一个问题:“贤语书肆明天就要售卖方阔的话本,若少林因此遭殃,你打算如何?” 驻足,五里转身:“少林教养了方阔,方阔那些话本也是在少林写的。他从黎家借得的六十万金藏在少林,也是在少林丢失。偷盗的孤山虽是戚家人,但其是在少林长大。还有我,绝煞楼我是东家之一。诸此种种,少林遭殃实属应该。” “若少林被围…” “释峰山崩塌,那便是气数已尽。我会跟少林一起亡。” 余二点点头:“我离山前,已经交代我师兄了,他会为我收尸。你死的时候,记得离我近点,这样我师兄会顺手连你一块埋了。” 五里笑了:“好。” 两人继续走。沉默几息,余二又道:“黎上应是从崇州出发的,那裕阳、陇西、岭州…几家该都没了。” “不怪他。”五里道:“他们当年做得也是太绝了,说到底黎家跟他们并无仇怨。他们谋财就谋财,做什么害命?害命,一刀封喉便是,非要活拧人头。今日下场,全是各家咎由自取。” “刚我看你追的那么急,还以为你是要劝黎上良善?” “不是,就是单纯地想见见他。” “我也有点想见,他真不愧是黎家人,卖方阔话本?”余二笑着摇了摇头。 五里笑不出来:“估计他收拾完十一家,就该轮到绝煞楼了。到时,绝煞楼东家还能藏得住吗?你我,等着扬名立万吧。” “那咱们是去绝煞楼还是往蒙都?” 五里脚下一顿,沉凝了两息道:“余二,你这辈子还有什么想做却一直没能做的事吗?” 还真有,余二道:“想跟你再切磋一回。” “可以。” “那你呢 ,你有什么想做的?” 五里露怀念:“我想回黄家营看看。” 他出生的地方。余二道:“我陪你一起,去完黄家营咱们就往蒙都找戚赟。” 中午时分,辆马车进了裕阳城,驶到宋家大宅。中间门那辆马车的车夫下辕座,跪倒地上俯身拱起腰。一戴了一全套红宝石头面的妇人,踩着车夫的背下了马车。婢子、婆子簇拥着她,往宋家大门口去。 宋家大门紧闭,几个下人轮流敲都没人回应。 “怎么回事?”妇人拧眉露不悦,一月前她就着人送信到崇州,说要回家省亲。可今日马车到城门口了,她都不见人来迎。大哥和母亲不在府里吗? “再敲。” 啪啪…下人又敲了许久,还是没人应。 “门房呢?”妇人生了怒,拨开搀扶的婆子,往边上围墙去,跺足而上翻身越过墙头,入了宅内。见四下无人,她快步走向垂花门。长廊围栏都是积尘,一看就是有些日子没打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