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抬指往太阳穴一压:“皇祖父突然要为我赐婚,还盯上了柳扶微,只怕是……”
卫岭接话道:“是因昨晚的事,皇后的人还是察觉到了?”
看来是。
昨夜他和左殊同双双失态,掖息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哪怕一清一白都常被误传。
更何况,本为实情。
司照赶至时,殿内不止圣人与柳御史一人,不知是否一开始圣人就有施压之意,太子与祁王也都在殿中。
“朕当年钦点你为探花,后封你为御史,待你可算不薄,”说着将茶盏扔到柳常安身上,怒不可遏,“你倒是厉害,嘴上说着报效,一而再再而推拒亲事,这便是你的侍君之道么?”
“陛下隆恩,臣感念万分。只是小女当初被妖邪劫走,九死一生,无论身心倶不堪负重,实在没有做太孙妃的资格……臣愿认罪,辞官回乡,还求陛下念在臣一腔爱女之心,收回成命。”
司照踱到门前的时候,听到了柳常安如是道。
虽以不配为由,但宁可辞官也不愿柳扶微当太孙妃,可见其心意决绝。
他昨夜因受心魔滋扰,人还虚浮,亲闻柳常安拒婚,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不住地从心底翻滚、下沉。
圣人犹自指着柳常安道:“柳常安啊,朕以为你年岁渐长,那倔驴脾气也该有所收敛,今日瞧你这一顿贬损,其他地方不见长进,倒是将朝堂上虚头巴脑的那套用到实处……”
“臣句句属实,万万不敢欺瞒圣上……”
司照入殿一一行礼,尚未开口,圣人道:“朕今日且将话放在这里了,天底下的女子到底谁配得上皇太孙,那得由朕说了算、由皇太孙说了算,轮不着你!”
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太子尚在殿中,圣人此言岂非意有所指?
果不其然,太子原本板着的脸难看到了极致,偏头望来的目光带着些许隐藏不住的恨意。
司照心头一震,立即道:“皇祖父息怒。孙儿……”
圣人打断道:“柳御史口口声声说他的女儿配不上太孙妃之位,呵……太孙来得正好,你自己来说,柳娘子可勘配否?”
司照喉头微微一滚。
他深吸一口气,道:“皇祖父,昨夜宫中确实出了点意外,孙儿以为,不妨将遴选延期,等确保各家小姐安然无虞再选不迟……”
“朕只是问你,柳家娘子可勘配否。”圣人道:“你若觉不配,朕立时将她逐出名单之列,至于朕要如何治柳御史的罪,太孙就不必再过问了。”
帝王语意,不容置喙。
皇祖父就是要试探他的心意。
更确切地说,皇祖父已经知道了他的心意,甚至察觉到柳扶微可能不愿。
看来皇祖父今日想逼迫的人,不止是柳常安,还有他。
司照静默了一瞬,抬眸,迎着皇祖父审视的目光,一字落定:“配。”
殿内几人皆面露惊色。
柳常安目怔口呆:“殿下……”
司照先向柳常安施了一礼,又转向圣人,“只是,孙儿娶妻,定要娶与我情孚意合者。”
圣人闻言,面色复杂地看向孙儿,但总算口气稍缓:“此事好办,姚少监,你去传朕口谕,命柳爱卿之女入宫,且问过她的心意,若她愿意,朕今日下旨赐婚,若然她不愿……”
“若她不愿,孙儿也想再花些时日,付诸诚心与行动。”司照道:“既要求娶,自当让柳御史及柳小姐相信,孙儿可勘托付。”
话毕,不止是太子和祁王,就连圣人都扬起了眉,惊得挤出一堆抬头纹。
柳常安更是愕到下巴一张,仿似哐当要砸至脚面。
众人都以为,太孙定会说“若她不愿我不勉强”之类的话,可此言,岂非是在说:要是她不愿意,就会一直磨到她愿意为止?
司照抬袖,袖中的手掌绷直:“恳请皇祖父许可,让孙儿亲自去接柳小姐进宫。”
——————第一更——————————
乌云没有一丝余白,街上的雾气也越来越浓。
左殊同应是忙碌了一整日,大理寺中这几桩要案堆积到一块儿,再加上令焰的出现,直到放衙时方才腾出空来。
好在天未黑,他还来得及带她回柳府一趟。
只是看她眼角泛红,不知因何事伤心,他只想着等晚上回府再细问。
柳扶微靠在车壁上,微闭着眼,诸多过往于心潮暗暗浮动。
难怪,难怪第一次在大理寺见到言知行时,他会问她是否还对绑匪有印象……本以为是因为左钰,原来是太孙殿下。
她一直以为,她说的话,早被人扔在犄角旮旯的角落……哪想得到,竟被太孙殿下拾起。
她忽然间有些分不清,究竟哪一幕才是她与殿下的开始。
是幼年时阿娘离开阿爹,她路过书摊,一眼看中了画着殿下画本,心中开始了无限遐想与崇拜;
还是罪业道阿鼻长阶上那一盏向自己靠近的幽灯;
或是幻林中,那只牵起小念影的手,陪她看盏盏鬼火,告诉她那些鬼火是林中鸟,是乌鸦,松鼠,以及猴子;
抑或是……莲花山下,一道车帘之隔,那个世上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