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扶微在迷迷糊糊间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朝阳溜过帘帐去揉她的睡眼,她惯性地抓起褥子想往脸上一盖,闻到了一股淡淡血腥味,整个人一个激灵坐起身。
血腥味应该是昨夜左殊同留下的,她印象自己明明在躺椅上歇息,却不知何时睡到了床上。
见他人不在,她趿鞋下榻,一推开门就看到端盆的阿萝:“有没有看到左钰?”
阿萝:“少卿大人很早就醒了,当时见小姐睡得熟,就先抱你去榻上休息……”
柳扶微顿觉离谱:“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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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前院亭内,就听到柳常安的声音:“贤侄这一招‘诱敌深入’真是杀了我个措手不及啊……”
柳扶微万万没料想,昨夜还血流不止差点丢了小命的人,一醒来居然会陪同阿爹下棋。见他左胳膊还缠着绷带,简直没好气:“阿爹倒是挺有雅兴,不去点卯在这儿和病人对弈……”
“今日休沐,爹一会儿还得出门为你准备嫁礼。”柳常安笑道:“难得有空同左贤侄对弈两局,他的棋艺比之过去是精进了不少啊。”
阿爹年轻时也算个棋痴,这些年忙于公务也不怎么碰棋了,听他这么说,她道:“就他那棋艺,就算精进也不是您的对手吧……”但看石桌上棋布错峙,左殊同的白子还真胜了,她“嗬”了一声:“左钰,你这些年去哪里偷师了,居然下得赢我爹?”
左钰从小不擅下棋。以前在逍遥门的时候,他可是连她都玩不过的。不过,她没回嘲他,他都不承认自己棋艺不精,但不知怎么的,今日这一句怼,他仿似浑然没有听入耳,一双眼望过来,甚至给她一种他在笑的错觉。
“瞧你这口无遮拦的,人家从前是让着你的。”柳常安瞪了她一眼,“别杵着了,你赶紧去吃早膳,莫再饿坏了身子。”
柳扶微耸了耸肩,不再管他们,兀自去找橙心用早膳。
橙心睡得比她还迟,醒来的时候还赖了好一阵子床,两人搁屋里一人捧一胡桃糕,就着乌梅浆聊起昨日那一番惊心动魄,仍觉心有余悸。
橙心听到柳扶微刀斩令焰时,不由啧啧称奇:“不愧是姐姐,就连那个什么神尊都不是你的对手啊……那,如今他的主魂已经散尽,不会再复活来找你麻烦了吧?”
“大概……吧?”柳扶微心中总有些不确定,“神灯来自风轻,若主魂消失,其他的残魄也会消失,倘若令焰真的没了,那么在外边散播神灯火种的,应该也会消停吧?”
橙心觉得有理地点头。
柳扶微:“不如你去找席芳问问情况?”
橙心:“那我们一起!”
柳扶微往门外一比,“我爹留左钰在家里养伤,太孙殿下派的那个汪护卫也在外院盯着呢,我之前……答应过他们再也不管教中事务,现在暂时出不去。”
“哎,我有点理解你的痛苦呢。其实我教在姐姐和芳叔的带领下,已经收敛很多了,姐姐,你真的
不考虑留下来……”
“也不是完全不考虑……”
橙心眉色一扬,“姐姐还愿意做教主么?”
柳扶微做了个“嘘”的手势:“总要循序渐进,且走且看嘛。”
“明白!”橙心拍了拍黏在手上的芝麻,“那我这就去找芳叔打听火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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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否继续留任,柳扶微实则未下决心。
原本她马上就要当太孙妃,袖罗教主这样的身份实在是一道埋雷的云,什么时候炸开都不好说。
她慢慢拨动着指尖的脉望,任意支配此器的兴奋感虽已淡下,但经此一事,她至少体悟到了一个道理:倘若不是席芳差谈灵瑟带她出宫,她就无法及时赶回家里,令焰还会对她的家人做什么就不好说了。
殿下和左钰固然可靠,可他们总也有自己要做的事,她总不能真的时刻仰仗别人而活。
从前,她不愿承认自己这祸世的命格,十之八九是想着逃避,可如今想,“祸世”二字该如何解读,她根本一无所知。就算是想要趋吉逃凶,也得知道何为“吉”,何为“凶”吧?
脉望既认她为主,袖罗教也可为她所用,她又何必非要先将它们视之洪水猛兽,从而让自己反复落入危境之中呢?
柳扶微心念至此,当是有一番倾向,却也知,不论是司照还是左钰,断不会同意她的想法。但若二缄其口也非长久之计……
回经前院时,她看亭中就左殊同一人拾棋子儿,还未想好如何说,他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原本垂下的眸色抬起,侧首望来。
她背着双手,上前问:“战况如何?”
“两胜两负。”
她“咦”了一声,“阿爹居然没和你攀个胜负输赢?”
“他有事。”
“那我陪你来一局?”
她面对面坐下,抢过黑子先行,坐得近了,这才后知后觉见着他唇角上横着一道血痂,不由蹙眉:“你嘴怎么了?”
“不留神,划伤了。”
“啊?昨日就伤了?我怎么没印象。”她好说照顾了他一夜。
“我的伤本就不止一处。”
柳扶微闻言,目光落在了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