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给,跟今日一起给,也是一样。”
春枝嘴唇轻抿,没有反驳,心里却明白,怎会一样呢。
娘娘特意留下此招,是知道人走茶凉,即便皇上现在因她薨逝留有几分怀缅,过得两三年,宫中新人辈出,谁知又会是何等情景。并非每个人都能成为赫舍里皇后。
娘娘此举是想要皇上年年岁岁都记着她。一年一年的送,便可一年一年的提醒皇上这份情义。
只是如今这招,算是废了。
康熙看向春枝:“皇贵妃去世前,是你守着?”
“是。”
“皇贵妃娘娘可还有说些什么?”
“娘娘说她这辈子遇见皇上,不悔。她很幸运。她说,她入这后宫,虽失去了许多东西,却也得到了许多。如果重来一回,她还会这么选。只是……”
春枝顿住。
康熙疑道:“只是什么?”
“只是娘娘也有遗憾。娘娘道,素闻人间痴情男女,最欢喜的便是生同衾死同穴。”
康熙心头一滞。谁能与帝王同穴?皇后。他知道佟佳氏有两大心结,一是孩子,二就是后位。可她心心念念后位,竟只是为了与他百年后能够同穴吗?
康熙沉默不语,心内杂乱。
见他不开口,春枝胸中生出一股悲凉。都到这等地步了,仍不肯下决定。娘娘何其可怜。
她深呼吸,再次说:“娘娘去前最后一句话:可惜我没有姑姑那样的福气,能得偿所愿,葬入孝陵。”
春枝这话是以佟佳氏的口吻说的。佟佳氏的姑姑是谁,孝康章皇后,康熙的生母。
孝康章皇后原也不是皇后,是在康熙登基后,才做了两宫太后之一,死后加尊谥,得入孝陵。
康熙思绪再度飘远。仿佛间,他好似看到了生母。
彼时,他还年幼,经常见生母远远望向董鄂妃的宫殿。他问生母看什么,生母只道没看什么,然后抱着他说:“有些事情是求不来的,我有咱们家玄烨就够了。”
当年他不明白,后来懂了,生母看的不是董鄂妃,而是汗阿玛。
也有一次,宫中别的嫔妃与生母说话,言辞间谈起废后静妃,暗指她手段过于激烈。生母只是摇头说:“她若不是爱得太深,执念太重,又怎会如此。”
那位嫔妃走后,生母发现了偷听的他,笑着说:“但盼我们家玄烨以后不要受情爱之苦。玄烨,你记住了,就算是爱,也不要深陷。”
生母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康熙一日日长大,怎会不明白她对顺自家汗阿玛的情谊。
随后,汗阿玛“病逝”,宫中除太皇太后外,几乎无人知晓真相。就连康熙,也是十岁后才晓得的。
生母不明实情,以为汗阿玛当真去了,一日日消瘦,最后卧榻不起。
在她死的时候,她说:“也好,总归往后能同你汗阿玛在一处。”
康熙心脏抽痛,如钝刀来回一遍遍往上割。生母的点点滴滴与佟佳氏的过往一幕幕在眼前划过,逐渐融合交织。他双手微微颤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嘱咐梁九功将箱子带回乾清宫。
不到半个时辰,追封旨意响遍六宫。
消息传来之时,胤礽正在刷题。
记忆中佟佳氏是在康熙二十八年病逝的,如今才康熙二十四年,提前了四年。虽说佟佳氏的身子两年前就溃败得厉害,可这回病情似乎起势有些奇怪。
加之胤礽本就对宋答应的话存疑,此刻他心中有了些朦胧的猜想,却终究只是猜想,念头一闪而过又抛开了。
胤礽放下笔,将小柱子叫了进来:“替孤换上素服,孤身上这些里里外外的配饰都取下来,还有孤宫里的各色摆设物件,把鲜亮的都换了吧。”
小柱子一愣:“都要换吗?”
“换!”
小柱子犹疑:“您是太子,与别的皇子不同,皇上并未……”
话未说完,胤礽一个眼神扫过去,小柱子闭了嘴,低头道:“奴才这就去办。”
胤礽叹气,因这些年康熙待他尤为亲厚,处处彰显他的尊贵,以至于他身边这些奴才也觉他是与众不同的。旁人不能做的事,他能做。旁人需要守的规矩,他不用守。
好在他还算御下有方,小柱子等人便是有些自傲,也不见跋扈张扬,对他更是恭敬。
胤礽无奈摇头,佟佳氏已是皇后,就算是追封的,那也是皇后。身份变了。他若自持太子尊位与康熙厚爱有所疏忽,此时或许没什么,日后被人翻出来,便是一大罪状。
这宫里处处凶险,即便康熙对他始终如一,不生芥蒂,他也得自省吾身,以防行差踏错。
东五所。
燕燕站在窗前,遥望承乾宫的方向。
佟佳氏死了?在这个档口?这么巧吗?
是真的生病吗?被他们吓的?这么不经吓?还是……
燕燕蹙眉,可惜她身份低微,不能去探寻其中真相。转而又摇头,就算探得真相,发现佟佳氏是为了避开他们而故意寻死又如何?她还能去揭穿?
不!不能的。
以眼下时局,若真这么做,于公子而言有弊无利,只会雪上加霜。她本是想给佟佳氏提个醒,让她记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