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横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床榻也是竹子做的,榻上铺着舒适柔软的锦褥,四处干净的一尘不染,很容易便让人松懈下来。
她被放在榻上,惨白着一张小脸,蜷缩成小小一团。
痛意涌入四肢骨骸,一阵又一阵的钝痛朝她袭来,令她恨不得将自己撕碎成两半才好。
容上攥住她的手腕,隔着一层布料,用神识探进了她的骨脉之中。
他的眉头越蹙越紧,她体内似乎埋着一种霸道的慢性毒,那毒正在一点点侵蚀她的血肉,是以她才会如此痛苦。
待到她五脏六腑被毒吞噬干净,那时便是她丧命之日。
容上松开手,神色冰冷。
这毒暂且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只会令她饱受折磨,待到明日日出之时,这毒性便会过去。
虽然她在蓬莱山只是无名小辈,想要她性命的人也不少,不论是卢夫人,又或是虞江江,给她下药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是慢性毒,所以她暂时不会死,更不会耽误他的事。
至于往后她会不会死,这跟他也没什么关系。
容上垂首,他一动不动,如是告诉自己。
既然和他没关系,那他也该走了。
他这样想着,转过了身子,缓缓迈开步子。
在他即将走出竹屋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轻不可闻的低吟:“救救我……”
救救我?
他怔愣起来,齿间反复咀嚼着这熟悉又陌生的三个字。
几曾何时,他也曾用着稚嫩的童音,一遍遍无助的呼喊着这三个字。
他被关在铁笼中,四四方方的铁条将他围住,铁笼上遮着黄布,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
为了让他屈服,三太子用绣花针刺进他的手臂,一针又一针,密密麻麻的针眼遍布他的四肢。
针眼不容易被瞧出,若是拿鞭子抽打他,弄坏了他的躯体,届时东皇祭祀就该不高兴了。
神女一直在哭,他便以为她还是在意他的,一遍遍的呼喊着:“娘,救救我。”
可笑他当初太过天真,她连族人都能出卖,他在她心中又能算得了什么?
他喊了三天,她就哭了三天,没有人救他,他遍体鳞伤的被送去了东皇祭祀的宫殿。
容上整个人都埋进阴影中,低垂的眸子遮掩住眸底的神色,令人分辨不出他此刻的情绪。
她的嗓音越来越低,宛如羽毛从空中坠落,得不到一点回应。
虞蒸蒸蜷缩着,她浑身冰冷的像是坠入寒渊,针扎似的疼痛传遍四肢血液,撕裂感一次次的席卷全身,随时都会将她撕碎。
她绝望的望着竹屋的房梁,若是有一根白绫也好,只要能让她立刻死去,只要能让这种非人的折磨就此打住。
许是她出现了幻觉,眼前竟真的出现一抹白影。
泛白的唇瓣上被什么贴紧,冰冰软软的触感,像是凉粉似的。
她迷惘的扬起头,瞳色蓦地一紧。
是鬼王……鬼王在亲她?
她都疼成这样了,他竟然还想着如何非礼她?
虞蒸蒸眸中含泪,对着他的唇瓣狠狠咬了一口。
铁锈的血腥味在舌尖绽放,他缓缓皱起眉头,将唇边最后一丝仙力渡给了她。
重明鸟是上古神兽,它的鸟蛋虽不能解毒,却可以帮她纾解痛苦,最起码这几日她不会再疼了。
那鸟蛋被她用热水煮了,已经成了凝固的状态,他本来想等有用的时候,再用容器将鸟蛋炼化。
现在要给她用,身边没有容器炼化鸟蛋,他就只能将自己当做容器了。
可叹他自我献身牺牲,她非但不领情,还反咬了他一口。
容上松开她,用指腹将唇角的一丝殷红擦拭掉:“白眼狼。”
只丢下这一句话,他便迈步离去了,临走时还不忘走到竹桌面前,将指腹上的鲜血抹在了灵草上。
当初他血洗东海,他们的龙鳞化成血雨,血雨过处泥土皆变腐地,致使木灵根修士失去灵蕴来源。
这一千多年过去,腐地早已化为肥土,只是修士们的灵草感应不到微弱的木灵蕴,只有灵草沾染上龙族后裔的鲜血,才能真正吸收六界的木灵蕴。
她若是没有灵力护体,待到过几日重明鸟蛋的灵效一过,又该鬼哭狼嚎的喊救命了。
他也不是重明鸟,给她拉不出第二颗鸟蛋来。
如今他助她修炼,届时她要是再疼,就自己凭灵力捱过去,他可不再管这破事了。
虞蒸蒸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头雾水,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不痛了。
非但不痛,她还觉得浑身轻盈自在,身体的疲惫感一扫而空,仿佛化身成为海中遨游的鱼儿,轻快舒适极了。
她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再去看那竹桌上的灵草时,灵草竟也长高了两寸,草芯中还结出一颗小小的蕾苞。
虞蒸蒸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可再看几眼,也还是这般模样。
她怔愣的下了床榻,将竹桌上的灵草抱了起来,半晌之后,她对着自己大腿狠狠掐了一把,这才敢确定自己没在做梦。
她的灵草,竟然要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