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急,莫急。”陈世文扶着快要奔溃的母亲张氏坐回她的位置,又对着陈世诚和座位上的陈世方点点头,一连串动作被他做得极为从容,顿时就让这屋子冷静下来。
紧接着,他又冲着老太爷和陈礼忠问安,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之色。
“好好好,”一直没开口的老太爷看着他这模样有几分欣慰,道“你来得正好,如今家里头遇到了一桩难事……”
陈世文这些日子一直在温书,还是第一回听到这件事,不由得聚精会神,越听脸色越严肃。
他思虑了良久,没有回答老太爷的话,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祖父,爹、娘、二婶、大哥、二哥,我前两日去了一趟县衙,遇到了许大人。”
张氏急问四连,“许大人?可是知县老爷?他老人家怎么说?可是要买咱们家的鱼?”
陈世文愣了一下回道“我没有见到知县大人,娘,许大人是掌管户籍的,并不是知县大人。”
见众人不明白,陈世文解释道“许大人掌管咱们县的户籍,我便问了咱们县城人丁几何。许大人说整个清源县只有不到一万人,县城及周围村镇约有七八千,另有千余山民。”
“由此可见,咱们县人少得很。”
“按一户三至七口人算也才不到三千户,每户买鱼不等,但一日最多亦不过一两条,且鱼刺多并不是每家都爱买,至于各处村寨秋收这段时日买得多的是猪肉,鱼油水不多村里人不爱吃。”
“如此最近这段时日所需鱼不过几千尾。”
说到这里,他苦笑道“咱们家里便能收一两千,往年是不打紧的,但如今族中,村中,乡中……”
“此外还有各村从河里捞的,溪里抓的,自家养的,秋收这段时日恐怕得有万尾鱼等着卖,需五六个县城才能耗完。”
“我先头只惊讶于咱们县城的人数,尚未想到这些,如今祖父一说我便想起了付大人说过的这事,想来家里的鱼卖不出去便是这样的缘故。”他说着说着心中越发苦涩,但脸上却未带出分毫,依旧是镇定模样。
陈家人之前从未想过这些,他们今天卖不出去便想着明天再卖,明天卖不出去便想着降价了卖,能想到年底再卖已经是陈世方这个出去读了几年书的人的极限了。
根据县中人口推算某样东西的买卖情况?
闻所未闻。
陈礼忠吓了一跳,烟斗磕在腿上都不自知,“这,这么多啊?!”
老太爷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听到这样的数字对比顿时坐不住了,急问道“三娃子你说的是真的?!”
竟急得把陈世文的小名喊出来了。
陈世文沉重地点头“祖父,我亲自去问过了,不假。”
张氏也吓得不轻,刚刚被陈世文安抚下去的心又跳了起来,“那那怎么办啊?这鱼要卖不出去那你不就不能上京了?!你还要去考状元呐!”
“母亲不必忧心,”陈世文再度安慰她,“我尚存了些银子,况且我是新举子第一次入京各地驿站都可免银入住,费不了多少。到了京城赁个院子、借住在寺庙或者依岳母所说去曾家唠叨一二,不会吃苦的。”
“那就好,那就好,”张氏松了口气,不影响儿子去考状元,她这个心啊总算是放下了一半,心里暗暗琢磨着手里还有多少银子,穷家富路这些银子都得给他带上。
听到这件事不影响陈世文去京城参加科举,整家人顿时就松了口气,老太爷拍板道“既然如此那么咱们家的鱼今年就不往外卖了,没得和乡亲们抢客,咱们再养养,养到年底,养到明年!”
“这养鱼就和养猪一样,只要能吃能动就能活,越长越大,明年再卖也是一样的!今年鱼卖不出去明年大伙儿就不养了,明年咱们家的鱼也就有人买了。”
“左右家里买苗才花了五两银子,如今已经卖了四十八两又三百二十五文,这本钱是回来了,卖不出去咱们就自个儿吃了补身子。”
经过这么一说其他人豁然开朗,可不是嘛本钱回来了还赚了四十多两,剩下的就算是自己吃了也不亏。刚刚众人只觉得卖不出去了那么多鱼都要赔在手里,急得不行却没细想这些鱼都是无本的买卖,有水养着就不会死,可以留着慢慢吃。
顿时就放松下来。
戚氏感叹道“还是文哥儿你能干。”
“还有,”老太爷又道,“老大你明日就去前村找杀猪匠,让他来看看咱们家的猪,虽然这鱼不卖了但是猪还是得卖的,文哥儿去京城也耗银子呢。这养了一年多的猪一头也能卖十一二两银子。”
“家里养了六头留一头过年吃,剩下的五头都卖了,加上家里之前剩下的凑够两百两给文哥儿带上!”
“诶,”陈礼忠回答“我明儿一早就去,如今正值秋收,各处都缺油水呢。”
“很是,”戚氏也代表二房赞同,“穷家富路,文哥儿你是得多带些银子,平平安安的才好,家里人都靠你呢!”
这是此前就已定好的事,陈世文没有拒绝。
陈世方突然道“这,这鱼卖不出去的事会影响三弟科举?”见其他人望过来便详细解释“这鱼是咱们家养起来的,这第一年千辛万苦的得了十两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