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筠确实是渴了, 从象园墓地回来这么长时间，又是尸检又是体检，聊了这么多话，在十楼时他是一口水没喝。这会换了地方换了人, 他不小心松懈了。灌了自己一大口水之后, 清凉的水缓解了他喉间的干躁, 他一下子舒服了, 但也忽然反应了过来。
水！
陆筠一着急，这第二口水呛住了。但之前的水已经喝了下去，这会呛咳也吐不出来，他只能借机把杯子放在了桌上。
印承宇抽了张纸巾给陆筠擦溅出来的水：“没事, 别着急, 慢点喝。”
陆筠擦干了嘴角和衣服上的水渍, 看了一眼站在桌上的鸩鸟, 希望它能给自己一点提示。鸩鸟没有表情。陆筠心里稍安, 觉得这水应该没什么问题。但保险起见, 陆筠决定还是不喝了。
陆筠在椅子上坐端正。印承宇把桌上的水印也擦干净，又去给陆筠换了一杯水。
这杯水里依然有同样的味道。
让印承宇把玻璃杯放在桌面上时, 梁翊想起了这个味道在哪里闻到过。
鹤老家的水瓶里，就是这个气味。
陆筠咳了好几下，印承宇没把杯子塞他手里, 只是把水杯放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问他要不要再喝两口水顺顺气。
陆筠摆了摆手拒绝了。
印承宇没继续劝, 两人继续刚才的话题, 从近期的案子聊到了过去虎族做的一些不光彩的事等等。狼族与虎族也并非没有矛盾，对虎族的某些行为也颇是看不过眼，陆筠对这话题的参与积极性还是很高的。
鸩鸟干脆在桌上趴了下来, 窝着看陆筠究竟会被怎么样。
聊着聊着，印承宇很自然地道：“你渴了吧，喝口水吧。”
“呃……”陆筠似愣了愣。
印承宇很亲切地笑着：“你渴了，喝吧。”
陆筠点头：“是啊，我好渴，谢谢了。”
接着他拿起那杯水，咕咕咕连喝好几口。
鸩鸟闭上了眼睛，窝在那里像是疲倦想睡，但它的脑子里各种画面翻腾。她看到苏宝拿着一杯水坐到了自己面前，她说：“别着急，你渴了吧，先喝口水。”
可惜那时候的梁翊闻不到水里的任何气味。
另一个画面插|进来，梁翊面前的杯子空了，而苏宝对她说：“忘了松鼠老师吧，把她忘掉……”
这边印承宇看到陆筠听话地把水喝了，又扯了一些别的话题，他说话的声音打断了梁翊的回忆，那些画面没有了。
鸩鸟睁眼看了看印承宇，印承宇很自然地语气又对陆筠说他渴了，让他喝水。这回陆筠没发愣，直接把剩下的半杯水全喝了。
鸩鸟再度闭上了眼睛，她听到苏宝对她说：“松鼠老师没跟你说过任何话，她来不及开口，就死掉了。我知道你很难过，情绪是没办法消除的东西，但你可以记得，你难过是任务没完成好，你受伤了，你想偷会懒，所以你看到熊猫公园就飞了下去。那就是一只普通熊猫……”
“梁翊，梁翊。”
梁翊被呼唤声打断，她睁开眼，看到印承宇和陆筠都在看她。
印承宇问她：“你不舒服吗？”
鸩鸟摇了摇头。
“它可能累了。”陆筠描述了一番梁翊今天经历过的事，印承宇道：“她应该接受治疗。太久不能妖化变人形，能力就会越来越弱，前面的修为都浪费了。”印承宇讲了一个他认识的得了变身障碍症的妖类，一开始还不算太糟，一时能变人形一时不能，但那妖嫌麻烦，也怕康复锻炼太辛苦，就拖着没治，后来听劝去治，又断断续续的，没好好康复，结果后来就再也没能化人形，永远是只动物了。
陆筠听得一惊，忙对鸩鸟道：“梁翊，听到没？你还是不要拖太久，能治的时候赶紧治。”
鸩鸟观察着他的表情，点了点头。
印承宇笑了笑，跟陆筠道：“梁翊听你劝呢，她非常信任你。你跟梁翊形影不离的呀，我几次见你都看到你带着她。”
陆筠道：“也不是，就正好我们都在孟叔身边，所以经常一起行动。而且梁翊受了重伤，不能化人形，没有行动能力，所以就总跟着我。我看她怪可怜的，就带着她了。”
“妖王把它留在身边照顾，是有什么想法吗？据我所知，他们俩没亲没故的吧？”印承宇又问。
“他俩原来不认识的。”陆筠道：“梁翊是被鬣狗咬杀成这样的，当初惹上鬣狗的就是孟叔啊。梁翊是个小人物，哪怕惹事，但人家报复回来，就挑她下手。孟叔倒是没跟我说过，但我想他可能挺内疚的吧。”
梁翊听着，觉得这次的药没有吐真剂的效果，但应该也不需要吐真，用这药的目的是洗|脑。抹除改变你的记忆，或者，让你按指令行事。如果被支配的程度够深，那么不对这个施药者说谎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这药苏宝对她用过。
某人对鹤老用过。
现在，印承宇对陆筠也在用。
“既然不是非带着梁翊不可，那我们谈话，就先让她出去吧。”印承宇道：“万一聊到什么它不该知道的，就不合适了。你把它送出去吧，让它在外面等等，找个办公机器人看着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