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腕露出来。”他说,“不必因此感到难过,我是自愿的。”
巨大的怪物在颤抖。
方行舟靠着脑花,许久没有说话,一直等到情绪稍缓,才开始确认父子俩的状况。
他拨开层层叠叠的触手,挤到最里面,看向跳动的孕囊。
比起昏迷前,孕囊起码长大了两倍,孕囊壁被撑得半透明,里面隐隐浮现出一个圆圆的什么东西,在营养液的掩盖下看不真切。
或许是察觉到父亲的靠近,蛋竟然也跟着胆怯起来,又往孕囊深处藏了藏。
方行舟轻轻抚摸瑜伽球般的孕肚,认真看了好一会。
一根触手也跟着探进来,蹭了蹭孕囊,然后有些害羞地卷住方行舟的手。
“长大了,”方行舟呢喃道,“宝宝好圆。”
脑花俯下来,贴上爱人的脸。
方行舟握紧触手,问:“寄生虫最后是怎么取出来的,你们有没有受伤?”
陆见川道:“我把虫子引到腹部,宝宝把它咬碎了吃掉。”
方行舟一愣。
他皱起眉,偏头看向脑花,和上面猩红的眼睛对视。
“你把虫子引到肚子里?”
怪物眨了眨眼。
“啊,这个,唔,”声带慌乱起来,“我有好好盯着,如果它打不过虫子,我就会……”
祂在这里紧急刹住车,又陷入了沉默。
“就会怎么?”方行舟问。
陆见川:“……就,把宝宝剖出来,杀掉虫子,再将它缝进去。老婆,这是个非常简单的手术,绝对不会伤害到胎儿L的,你说是吧?”
方行舟:“……”
如果胚胎没能赢得这场战斗,或许现在他已经看不到这个圆圆的孕肚。
他叹了口气,拍拍孕囊,跟躲起来的蛋温声道:“还好么?让我看看。”
沉默。
方行舟耐心地等待了许久,终于,里面的蛋小心翼翼地滚过来,隔着孕囊,亲昵地蹭了一下父亲的掌心,然后从蛋膜上浮出一双眼睛,紧张地盯住他的神色。
方行舟露出笑容。
“乖。”他说。
蛋的眼睛缓慢睁大,像吃到了糖果的小孩,变得开心无比,在孕囊里来回翻滚,连连蹭了好几下,发出轻而奇异的叫声,听起来类似于刚刚破壳的小鸡。
陆见川的触手将爱人卷住,脑花贴着他的脑袋,和他一起充满慈爱地看向他们共同孕育的蛋。
只有在这种时候,祂才会对折腾的小家伙产生一点动物该有的母爱。
方行舟握紧触手:“你现在无法变回人形,是因为孕囊太大了?”
脑花上下点动:“是的,它刚刚进入新的发育阶段,需要稳定一段时间才能控制大小。我想大概需要至少一个月。”
方行舟勾着嘴角:“所以,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面,你都只能保持本体形态。”
陆见川:“……会不会很丑?”
“不丑,和二十年前一样可爱,像大号的水母,”方行舟道,“如果今天我没有主动找过来,你是不是准备消失一整个月,然后用各种理由搪塞?”
陆见川触手蜷缩,脑花微垂着没说话,默认了这个说法。
方行舟转头和祂对视。
“为什么迟迟不肯给我看本体?”方行舟开口,“你明知道我从未放弃寻找‘水母’。”
眼睛们移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
片刻,见方行舟固执地在等一个答案,声带终于沉沉开口:“我害怕从你眼睛里看到厌恶,怕得要命,老婆。”
“二十年前,我不知道血液对人类有多重要,一不小心吸得太多,让你重病不起……妈妈怀疑你得了吸血虫病
,用极为厌恶的声音说要把虫子找到,用打火机烧成灰烬。我在床头听着,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么丑陋可憎,贪得无厌,比吸血虫还不如。”
“我害怕你知道真相,更害怕你的眼睛里浮起妈妈提起吸血虫时的厌恶,我和孩子都会在那样的眼神里被慢慢杀死,因为它是以你的爱作为媒介被种下的种子。”
方行舟:“……妈妈?”
“嗯,我们的妈妈,”陆见川道,“你不记得了吗?生病的那段时间,她整日在你床头流泪。”
方行舟这才反应过来,陆见川说的是他的妈妈。
他笑了笑,亲吻悲伤的脑花,道:“我从没有怪过你,你只是一只没有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水母。妈妈也不会怪你,再过一段时间,等你能够恢复人形了,我带你去见她,好吗?”
这句话让陆见川所有的沟壑都挤到了一起,仿佛正在另一个维度尖叫。
“见妈妈,”声带阵阵紧缩,兴奋又不敢置信,“真的可以?”
方行舟:“当然。”
“是以‘水母’的身份?还是……”
方行舟道:“以二十年前的水母,以我的未婚夫,以未来孩子的父亲。”
几十双眼睛怔怔地注视着他,似乎连眨都不舍得眨。
方行舟又道:“我早该带你去,只是她这些年一直在寺庙休养,不愿牵扯太多俗事。”
眼睛再次变得雾蒙蒙的,水汽氤氲,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