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与单孤刀的师娘芩婆从月色深处走近来,她素灰的衣袍在夜风中轻轻摇摆,颇有些道骨仙风之态。
“相夷。”她走近李莲花,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仿佛在说,这些事,师娘都知道了,你所受的委屈,师娘也都知道。
李相夷半生孤苦,漂泊十年,只有在师娘面前,他才是当初云隐山学艺时那个有人疼的孩子。
芩婆走到众人中间,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有些事,老身本不愿说,但是,为了消南胤那些妄揣着复国大梦的狂妄之徒的野心,也为了相夷……老身只能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此间少人,就我们几个,这便也够了,相夷的身世,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话一出,众人都吃不准所谓“秘密”,究竟是何。似乎事关李相夷,皆好奇至极。
连李相夷都很好奇,与他相关的秘密……他竟还有秘密?
芩婆走到躺着的封磬面前:“你就是封磬?”她用很平淡的语气说道:“我识得你,南胤后人,家族数代以找萱公主后人为使命,举他为王,颠覆朝廷,为南胤复国。我……也是南胤人。”
芩婆最后那句话使颓然不已的封磬登时来了精神:“你也是南胤人?!”
“自然,我与我家老鬼漆木山都是南胤人。不然怎会与萱公主孙子……也就是李相夷的爹相识相知呢?只是,南胤已覆灭,我与老鬼漆木山没有故土之念,一心云游四海,隐居江湖,乐得潇洒。”
她将最重要的话说得如此轻淡,但依旧震惊了所有人,在场几乎每个人都将目光聚焦在李相夷身上,就连李相夷自己都是一脸不可置信。
单孤刀尽管伤重无力,但听到芩婆说到萱公主的孙子竟是李相夷的爹,便很稳不住了,急道:“师娘——你说什么?南胤萱公主怎么可能和李相夷有关系?我单孤刀才是萱公主的后人!”
封磬更是瞪大了一双眼睛盯着芩婆。
芩婆没理单孤刀,倒是瞥向封磬,继续说道:“没错,李相夷的爹是萱公主的嫡亲孙子,而李相夷,是萱公主在世间仅存的直系后人!封磬啊封磬,你千辛万苦要找的萱公主后人,正是李相夷!你啊——阴差阳错,找错了人啊!”
“不可能!不可能!我封磬,为找主人,历经了千辛万苦、千辛万苦啊!”封磬已经坐起,披散着头发仰天长啸:“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当时那个孩子的年纪、信物都是对的,我再三确认之下才认了主人!不可能错的!”他忽然想起了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看着芩婆,似乎是在寻求她的认可:“年龄不对……年龄不对啊!我们得到的消息……萱公主的后人,和……和李相夷年纪对不上啊!不可能是李相夷!不可能!”
芩婆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很久都没有说话。
单孤刀仿佛也抓住了救命稻草,他所有的信念来源、自认为高于李相夷一等的便是他被确认的南胤皇室血统,如果连这个身份都丢了,那他将以何凌驾于李相夷之上?
这他无论如何都是接受不了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有萱妃的信物,”单孤刀从怀中掏出一枚成色上好的玉佩,“这是刻有南胤图腾的玉佩,你们都好好看一看,我才是萱妃的后裔!——南胤至尊!”他转向了封磬:“这才使你封磬凭它认出了我,还有,腕上这个疤痕,便是你们苦苦找寻的重要线索。你敢说——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吗?”
封磬犹豫了。
单孤刀所言,确实有道理。这么多的线索环环相扣,他才确认单孤刀便是芳矶王与萱妃的后人,线索有可能出错,但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巧合,恰恰每一条线索都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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芩婆见单孤刀事到临头依然惦记着所谓南胤至尊身份,对自己所犯的罪没有半点忏悔之心,便想戳破他的美梦:“单孤刀,你还真以为你是什么南胤的贵族?你只不过是我和漆木山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小乞丐罢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芩婆身上。
“当年我家老鬼漆木山和李相夷的父亲乃是至交,李家呢,原本隐世而居,不曾想一日为了救人,得罪了附近的山匪。山匪连夜偷袭李家,将李家全部杀害,唯独两位公子幸存,流浪街头。”芩婆想起往事,不由悲从中来,她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和漆木山得知噩耗之后,四处寻找两位公子。只是可惜啊,当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李家的长子李相显重病身亡,他死前将家传的玉佩送给了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小乞丐——单孤刀,就是你,他用那枚刻着南胤图腾的家传玉佩作为酬谢,托小乞丐照顾自己的弟弟李相夷。单孤刀,你现在知道你的信物,那枚玉佩是怎么来的了吗?”
单孤刀眼中盛然的气焰已经灭了一半,但他自然仍是不信:“师娘,从小到大,你一向偏袒相夷,你现在竟为了他,扯这种谎么?”
“我有没有扯谎,你听下去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