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珩很想转身就走, 可是脚却像钉在了地上一样 –他现在看着她, 真是又恨又厌,但恨厌的对象却不是她,而是他自己 –他很难接受自己对她的心软。
但他到底还是没有直接走开,而是伸手将她拖到了自己面前, 然后拿了帕子有些粗鲁地擦着她的手,每擦一下,阿暖的手上那一块便从黑转从了红 –阿暖觉得很痛,可是自己理亏, 就只能暗暗咬牙忍了。
廖珩瞥到她忍痛的表情, 心里更是烦躁, 他将帕子扔到了桌上, 拖着她出了门口, 冲着管家吩咐了一声让他去煮一碗面, 便将她拖回了她自己的房间, 让她去洗脸洗手。
阿暖对着镜子才发现自己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 –当然其实哪怕是脏兮兮的,也仍是好看的……这就是这副皮相的优点了,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知为何心里就觉得有些堵得慌。
三十分钟后。
阿暖慢慢吃着面, 是她喜欢的鸡汤煨面, 没有一条鸡丝,但却有浓浓鸡汤的香味,不过她吃了几口, 就吃不下去了。
她转头去看翻着她画簿的廖珩 –从他的面色, 她并看不出半点端倪。刚刚她洗完澡出来, 便见到他坐在椅子上翻看着她的画簿,她唤了他一声,他却是看了一眼桌上的面条,示意她去吃东西。
廖珩看到阿暖看过来,看了看她面前几乎未动过的面碗,放下了画簿,走到了她面前,面无表情的坐到了她的对面。
他看了她碗中的面一眼,阿暖知其意,便抓了筷子低头味同嚼蜡般将剩下的面一口一口吃下去了 –她知道,大概他们后面会说些什么,她太长时间没吃饭,又刚刚洗完澡,也有一些晕眩,并不能很好的对话。
待她吃完,丫鬟进来收走了碗筷,掩了门退下了,廖珩才淡淡道:“陈澈之已经离开了岭南,去了燕北。”
问的竟然不是画簿上那些草图的事,阿暖诧异的看他,随即又垂下了眼睛。
他接着道:“你担心他吗?”
她又抬眼看他,有些淡漠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静默了一会儿,才道:“是他自己选择了那个身份,也是他自己回来的,他有他想做的事,我的担心并没有意义 –我已经借用了不属于自己能力范围的东西去帮助他……”
现在还在受着反孽。
她看到廖珩的脸又有些黑,收了话叹了口气道,“三爷,上次的事情是我错了 –你现在肯这样和我说话,是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了吗?”
廖珩心里又是一气 –不是她让自己陪她用膳的吗?现在又变成了是他肯这样和她说话?
他冷道:“你想我怎么处理?”
阿暖低声道:“你和二舅还有保皇党那边的事,其实是你的公事,我对那些事情不过是一知半解,结果因为私人感情之顾,作了自以为是的判断,盗用了你本人才可以用的私……不,应该是公章。三爷,其实我很想把这件事和我们的感情剥离开来去处理 –可偏偏正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妻,因为我是你的未婚妻,才可能盗用到你的公章 –所以根本就剥离不开……”
她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道,“这件事情,会不会让你觉得,我们根本不合适?至少现在的我根本不合适做你的妻子?”
廖珩的心中瞬间升起滔天的怒火,他的手捏紧,忍住了暴力的欲-望,冷冷道:“哦,那你想怎样,现在是在跟我谈解除婚约?云暖,你倒是冷静的很 –对了,我们的婚约一开始便是假的,你以前就说过,你不一定要嫁给我,你觉得不合适,就可以解除婚约。”
阿暖听出他话中满满的戾气和嘲讽,立时便知道他误会了,她忙摇头道:“不,不是。”
她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抓住他按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低声道:“三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不够好,觉得现在的自己可能不能做好你的妻子 –我一直都是不太有追求的人,每一个人都有很坚定的信念和自己的目标,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承担着自己应尽的责任,你有,我娘亲有,我身边大部分人都有 –其实我并没有,一直以来,我只是好像活得开心就好……”
前世的时候,因为身体的缘故,别人教给她的最重要的生活理念其实应该是保命的理念就是“活在当下”,就是活好每一天,尽力开开心心的过好当下每一刻每一秒,谁知道明天是不是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她也根本不适合有太重的心事和任何消极的情绪,因此这种理念几乎深入她的骨髓。这一世,她骨子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改变,仍是这样的生活着。
可是他的妻子,却是不应该这样的。
她的泪水滴到他的手上,倒是将他的怒火慢慢浇熄了不少。
她继续道,“我当然想嫁给你,因为我一直都是爱你的,虽然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可是跟你在一起,我一直都是最开心的,每一刻每一秒都很开心,你从来没有对我不好过,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给我 –我原先觉得你也是开心的,这样已经足够……可现在发现这样其实是远远不够的,我的错并不止是那个批文问题……三爷,我只是有些惶恐。”
他的手展开开又握住,握住又展开,心也因着她的话而一阵阵的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