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新换上的林太医给宋知欢把了脉,回身对着在上首坐着、神情颇为紧张急切的四阿哥和四福晋施礼,道:“这位主儿脉象虽然看起来平稳,实则细细把来,便能见其中虚浮气弱,可见元气亏空。从前成太医给开的方子,不过寻常温补安胎之药剂,若如此继续服用下去,只怕产中艰难。”
宋知欢正将解下来的白银掐丝花枝翡翠镯重新扣上,闻言先是脊背发凉,然后就松了口气的感觉。
若不是灵液见效慢,乃是徐徐图之的功效,只怕今日林太医还诊不出不对来,回头暗地之中谋算的人就真的被安安稳稳地掩护住了。
四福晋眼含担忧地看了宋知欢一眼,难得越过了四阿哥开口,问林太医:“大人如此说,可有什么法子补上这亏空?”
林太医笑了,道:“微臣自然是有法子的。”
“既然如此,你好生为宋氏医治。”四阿哥深深看了林太医一眼,吩咐人取了赏赐上来,对林太医道:“爷是信得过你的,宋氏这一胎,定然是母子均安。”
林太医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臣有一言。”
“说。”四阿哥不自觉摸向了右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羊脂十八子,道。
林太医道:“格格这一胎,只怕未必是个阿哥。”又忙道:“不过也只是微臣拙见,如今到底月份尚浅,寻常是诊不出来的,微臣师门独传的法子,能分出胎中男女,爷您是知道的。不过格格如今脉象有异,微臣也不敢断言。”
四阿哥听了,虽有些失落,却也道:“爷知道了,你为宋氏好生保胎,便是个格格,也是爷的第一个孩子。”
林太医恭敬地应了一声,四阿哥又吩咐:“你去外面稍候,待会再去给李氏请脉。”
待太医退下了,四阿哥方才看了四福晋和宋知欢两眼,闭了闭眼,吩咐苏培盛:“取四匹织花缎并一支翡翠步摇给宋氏。”又对宋知欢道:“你好生安胎,即便是女儿,爷也欢喜。”
“是。”宋知欢端着乙方社畜脸恭恭敬敬地答应了,待四阿哥起身离去,正房中之剩下她和四福晋的时候方才轻轻松了口气,卸了伪装坐下。
四福晋忙命人端了热水来,又对宋知欢道:“好在发现的早,这位林太医深得四爷的信任,又医术精湛,定然无碍的。”
相交这些年,她自然知道宋知欢不是拘泥在意男女的人,宋知欢怀胎的这些日子,她也能看得出来,宋知欢在期待一个女儿的到来。
于是那对四阿哥颇有打击的一句话对在座的两个女人来说竟然都不算什么。
宋知欢就继续过着吃喝养胎的生活,灵液到底是有效用的,林太医请脉的时候都说:“宋格格身体底子好,恢复起来也是极快的。小主子也极为康健。”
四福晋听了自然欢喜,四阿哥从一开始的失落过后,也开始期待起了女儿。
他娶妻纳妾多年膝下空虚,眼见兄弟们一个个有了孩子,不免期待起来。纵然是个女儿,满族的女孩儿也尊贵,自然也是阿玛的宝贝。
宋知欢这里就继续三五不时地收到赏赐,或者精巧别致的首饰、或是颜色上好的缎子、或是零碎小吃、或是些珍贵补品。
她就掰着手指头把这些东西换算成人民币,然后对胤禛愈发毕恭毕敬起来。
金主爸爸啊!
她这边尚且如此,李氏那边坐着小月,自然是每日补品流水一般地送过去,宋知欢曾去看过两眼——她是没那些忌讳在意的,四福晋却决不允许她过去,又有柔成劝着,于是也只有李氏快要出小月的时候,宋知欢才被允许过去小坐一会。
李氏的面容仍是苍白憔悴的,见宋知欢过来,眼睛落在她的肚子上久久没动,眸中隐有泪光闪现。
宋知欢今日穿着一身极厚实的长身对襟棉褂子,立领的款式,领口镶嵌着一圈毛边,看起来极为温暖。底下搭着条棉裙子,打扮的宽宽松松,是孕中妇人常见的打扮,此时一眼看过去,最起眼的就是高高隆起的腹部。
她外头又披着厚厚的斗篷,宋知欢在柔成的服侍下解了,扶着她的手慢慢往内间走,一面细细打量着李氏。
李氏身着灰鼠边桃红撒花袄儿,搭着一件苍青色绣玉兰花的棉坎肩,身下盖着柔软的滑丝锦被,头发松松挽着,勒着一条银鼠毛镶边的抹额。衣裳颜色鲜艳了,自然更衬着她的容色憔悴。
虽然小月中养得精细,她却瘦的要命,本来合身的衣裳此时已经极为宽松的了。
她原本娇媚柔美的面容已经没了的模样,一双本来神采飞扬顾盼神飞的桃花眼眸也没了神采,坐在那里看着死气沉沉的,整个人都没个精气神。
芍药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对她自然是极为担心的,见宋知欢来了,便一欠身,道:“宋主儿您可劝劝我们格格吧!”
宋知欢伸手探了探她的手,入手冰冰凉的感觉让她微微拧了拧眉,问芍药:“怎么也没灌个汤婆子或点个手炉来?”
芍药欲哭无泪,“这些东西都备着,可我们主儿不肯用啊!”
宋知欢轻轻叹了口气,一面落了座,对李氏笑道:“这都日上三竿了,你还这样松怠怠的,让嬷嬷们见了,少不得要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