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陆梨站在陆老夫人的坟前。
失去了相依为命的孙女的老人,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力量,没两个月便油尽灯枯撒手人寰。
瓜分了遗产的陆氏族人头两年还记得四时八节来扫扫墓,慢慢的人走茶凉,坟头的草有了半人高。
陆梨一把一把揪着坟头野草。
她求过那个老头,求他设法给祖母报个平安,她知道,这世上唯一牵挂着她的人只有祖母。
可那老头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躺在悬崖底下的时候,她以为粉身碎骨很可怕,后来才知道,这世上还有比粉身碎骨还可怕的事。
幸好,她命硬,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遍又一遍,她都没死,她熬了下来,熬死了疯老头。
草草安葬了疯老头,她走出了无人林。
“祖母,我活着回来了。”
活着从地狱里爬出来了。
陆梨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下,比哭还难看,真正意义上,她的脸在摔下悬崖的过程中毁了,疯老头给她换了一张脸。到底是假的,不如原来的自然。
“您走了也好,您那么善良,怕是见不得我准备做的事。还有那个薇姐儿,毕竟是你亲孙女,您肯定会心疼的。”
陆梨望着破败的墓碑,眼底是勘透世事的淡然,以及些许悲哀。
最后抚摸了一下墓碑,陆梨大步离开,向着京城的方向。
到了京城,陆梨并没有直接去卫国公府或者康宁侯府,时机未到。眼下她去了能不能进得了门都是两说,便是进了门,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陆梨在城南租了一个临街的带着一个铺面的小院子,将那铺面收拾成一家小医馆,然后在门口竖了一面旗帜,上写‘治不好不要钱’,可以说十分的拽了。
来来往往的人见了,再瞅瞅坐在铺子里捧着书看的年轻男子,唇红齿白,嘴上没毛,一看就不是个靠谱。
几天下来,看热闹的多,真正上来治病的一个都没有,倒是有一个上来打听情况,似乎准备做媒的。
陆梨眼下这张脸倒是十分俊秀,雌雄莫辨,个子也高挑,又会识文断字,抛开那面江湖骗子似的旗帜,倒是十分讨中老年妇女喜欢。
如是过了半个月,也没一个人上门问诊。陆梨也不着急,摆出姜太公钓鱼的姿态,愿者上钩。
她心里有数,早晚会有人来的,盖因这年月看病问诊都不便宜,尤其南城住的多是普通贫寒人家。
果不其然,这一天一个缩手缩脚的妇人抱着个咳嗽不止的小孩上门,期期艾艾的问:“治好了才收钱?”
陆梨点头。
妇人如释重负,她儿子的咳嗽断断续续了两个月,医馆去了两次,银子没少花,可这咳嗽就是好不了。眼见着人越来越虚弱,可家里又实在是艰难,不敢随便去医馆糟蹋钱,她就想到了这里,硬着头皮来了。
“谢谢小郎中。”妇人连连感激。
陆梨已经十八岁,又生的挺拔,看起来着实不算小,奈何她这年纪与一个郎中而言,委实是小了,当个学徒还不差多,这也是这么多日无人问津的原因。郎中这行当,越老越吃香。
陆梨示意她抱孩子过来,上手把脉。
妇人忍不住地碎碎念,“白天尚好,晚上就咳个不停,人都睡不好,哪里熬得住……吃了好几服药,花出去好几吊钱,愣是看不好。”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当家的说不治了,治不起了,这都是命,托生在咱们这样的穷人家里。”
“命都是自己争出来的,”陆梨笑笑,她要是认了命,早已成了崖下一堆枯骨。她要是认了命,早就死在药疯子手里。她不认命,所以她坐在这里,准备去要别人的命。
“你家小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是有福之相,好日子且在后头。”
妇人愣了下,欢喜起来,她愿意相信,打从心底里想相信,过日子总得有个指望。
“不是什么大毛病,痰饮留伏,结成窠臼。回去后饮食清淡些,以流食为主,再吃上三天药就好了。”陆梨提笔开方子。
“三天就能好。”妇人不敢置信。
陆梨:“你严格照我的话来,三天就能好。”
见她如此笃定淡然,妇人心里一安,忙忙道,“好的,好的,一定照您的话说,就是这诊金和药费是多少?”
“一共三十文。”
妇人惊喜,这可比她去庆春堂花的少了一倍不止,这么便宜,真的能治好儿子,妇人又怀疑起来,试探着道:“那三日后等孩子好了,我再来付钱?”
“可。”陆梨爽快道。
爽快的妇人愣住了,真的可以这样,小郎中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家住哪儿就同意了,他就不怕我赖账不认。
陆梨还真不怕,她不差钱。
三日后,喜笑盈腮的妇人过来付诊金,神了,三帖药下去,儿子的咳嗽真的止住了,一觉睡到大天亮,人明显的活泛起来。三吊钱都没治好的病三十文就治好了,妇人只恨没有早点遇到小神医。
妇人存了感恩的心,十分招摇,遇上个面熟就要宣传几声,引了不少人挤在医馆门口看热闹。
说句心里话,谁不盼着家附近住着以为神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