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贾母只看着王夫人在跟前就心里犯堵, 然想想家中其余人,也觉得心灰。
李纨迎春都是木头似的,戳也不动。惜春更是个冷漠性子,小小年纪, 天天跟几个姑子混在一起。
还说什么要跟妙玉一起出家修行的话。贾母年老,十分忌讳这些, 对惜春便更淡了。念及她是宁国府的姑娘,便索性不去管她。
唯有探春还算是出挑。
贾母不思自己未曾好生教养这些女孩,天天只让她们在自己跟前说笑解闷。
名义上也读书, 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至于那些管家理事的学问,更是不曾教过分毫。
以至于迎春都到了出嫁的年纪,却还是毫无能为,连自己的屋子都管不好,由着奶嬷嬷偷了东西欺负到她头上, 也不敢说话。
贾母此人, 做惯了老封君,从不觉得自己有错。
反而只怪这些女孩子不够出挑。
素日只说:“能叫我欢喜的, 唯有宝玉和云丫头两个罢了。”
也不在乎下人听了这些话, 觑着她的喜好, 更加怠慢三位贾家的正经姑娘。
此时贾母见王夫人还在喋喋不休,就打断道:“云丫头跟她婶娘回去也有几天了,你且记下,明儿就打发人去保龄侯府将她接回来。”
王夫人脸上的笑就是一僵:“史大姑娘如今也大了, 又是亲戚,日日跟宝玉在园子里住着只恐不好呢。”
贾母横了她一眼:“云儿还小,倒是薛大姑娘,算来也要十七岁了吧。再耽搁下去,可就寻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王夫人:……
两人还来不及继续过招,就见琥珀来回:“宝二爷来请安了。”
只听靴子响动,宝玉疾步走了进来,见了母亲,倒是有些诧异似的,先恭敬行了一礼:“给太太请安。”
然后直接在贾母榻旁坐了,拉着贾母撒娇道:“老祖宗,怎么还不将云妹妹接了来。”
亲疏远近一望可知。
王夫人险些气倒,忍不住道:“宝玉,你这几日功课如何了?仔细老爷又捶你!”
宝玉只得起身应了。
王夫人又道:“你宝姐姐冬日常有些身子不爽,你可去探候过了?”
宝玉便道:“晨起我便去蘅芜院看望了宝姐姐。”眉目间便有些怏怏不乐。
他今日一大早,爬起来便往蘅芜院去了。偏生莺儿将他拦在外面,只说姑娘还未梳洗。
宝玉很是不以为意,便道:“我也未梳洗呢,趁势一起便罢了,省着回去费事。”
莺儿仍是不让,只推他在外面。
宝玉心道:云妹妹那里便不会与我这样生疏。但凡我不出门,她还替我梳头打辫子呢。果然宝姐姐从宫里走了一趟,平白添了许多规矩。
于是耐着性子在外面站了一会儿。
然这些不快在见到宝钗时,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宝钗因体热而病,虚火上升,蒸的两颊绯红。
不但不见憔悴,反而是面若芙蓉,云发丰艳。
见了宝玉,从镜中侧头盈盈一笑。宝玉当场觉得魂都飘了,哪里还顾得上不满。
忙上前问候:“姐姐可大安了。”又闻着宝钗身上一股子冷香,越发酥倒。
宝钗在镜中见自己云鬓微松,便抬手去抿,袖子滑落,手腕上贵妃赏的那一串红麝香珠就露了出来。
她皮肤生的极白,又带着一串殷红如血的珠子,越发显得肤光胜雪。
宝玉本就是个极爱美人的人,见了不由有些心猿意马,想要亲近一番。
然宝钗一开口,他登时就幻灭了。
“多谢宝兄弟记挂,我已大好了。听闻姨父已然完了公务,常在家中。宝兄弟得空便好生念书,以慰父母才好,切不可再说从前那样的浑话。”
“诗词虽好,但到底于正道无用。宝兄弟日常也可多做些八股文章,正经考取个功名,便可给娘娘脸上增添光辉了。”
宝钗在宫里待过,最是明白,宫中女子的前途,不单单在宠爱上,更在家族上。
否则皇后为何能这样稳如泰山,有个好娘家可谓是功不可没。
故而便是王夫人不交代,宝钗自己心里也是想着劝宝玉走正途,以后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才是。
可宝玉并不在乎这些,他只一听经济学问之事,就觉得污浊。
看宝钗的眼神,宛如看那些误入歧途的羔羊一般,又是嫌弃又是怜悯。
只是体谅她在病中,倒没有直接就走,勉强听了几句,这才甩手走了。
然后直奔贾母这里,想要贾母接了湘云来。
毕竟湘云是个大说大笑的性子,虽也劝他读书上进,但两人总归还是一起玩笑的时候多。
不似宝钗,简直左脸写着读书,右脸写着上进,额头上加宽加粗地刻着做官。
只叫宝玉惋惜,宝姐姐这样的品貌,偏偏是个大俗人。
贾母见此,便拍着宝玉笑道:“好孩子,知道你跟你云妹妹素来和睦,明儿就叫你太太接了她来。”
宝玉这才欢喜起来,又道:“正是,自从琴妹妹等人来了,我们还不曾正经起一回诗社呢。”
又不禁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