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不与她对视,说道:“前些日子,我在研读祖父和父亲从前行军时的手记。”
“祖父远征过边藏,如今藏地平复也有他的一份功勋。”
商婵婵心口一跳:“我知道,正是太上皇当年收复了藏地,才得如今藏地喇嘛年年来朝觐见陛下。”
谢翎继续道:“我在祖父手记中见了一件古怪之事,细想忽觉胆战心惊,现在说给你听听好不好?”
见商婵婵点头,他顿了顿,开始讲述此事: “祖父曾带亲兵驻扎于一寺,见一小僧重病垂危,颇有不忍,便施以药材。”
“然那僧人病愈苏醒后,却神态顿改,明明孩童却一派沧桑,且能预知许多生前身后事,还能熟背数万字的《格萨尔王诗》——许多是连当地寺庙都已经失传了的。”
“藏地素来信奉转世之说,庙中僧侣便说那孩子有大福祉,得活佛托生。所以才有许多超出常人的行为。”
他每说一句,商婵婵的脸色就白一点。
谢翎见此,十分不忍,然开弓没有回头箭,只得继续道:“祖父从前各地行军,虽也听过许多志怪奇谈,但亲眼所见的这是唯一一桩,所以记录了下来。
婵婵,你信不信这些前世今生,鬼神精怪之说?”
要说此时,商婵婵心里有什么想法,那就是后悔,极度的后悔。
穿越这样的秘密一但被人揭破,她如何自处!
她一向觉得谢翎沉默寡言,不似黛玉和商驰那般心细聪明。
所以,这些年相处越多,在他面前就越不上心,什么话都随口就来,举动也不够当心。
反而在家里,她还处处小心。
尤其是上京前她在床上托病躺了半年,将各人的脾气都摸透了,这才敢渐渐露出自己的性情来。
以至于父母兄长都以为她是病好了的缘故。
况且她最不该做的事情,就是告诉谢翎,从书中得知的宁荣二府不法事。
只怕就是这个才叫他起了疑心。
果然谢翎见她只是不说话,索性自己直接道:“你从前告诉我那些贾家的阴私事,实在不是一句内宅里观察到的,就能搪塞过去。”
“婵婵,我们府上养着的人不是白吃饭的,在荣国府内埋得也绝对比你想象的要深。”
“可他们都一点儿风声也摸不着,反而你一个去做了两回客的姑娘家知道了。实在是古怪。”
“秦氏的事儿也罢了,经手的人毕竟多,你说不得是自己看破的。”
“最让我生疑的反而是琏二奶奶之事。我曾提了那水月寺的姑子来细问,她只道,当夜只有她跟二奶奶两个人在。”
“甚至那日,琏二奶奶本应跟其余家人一样住在铁槛寺,只是她住不惯那里,才临时起意,就近往水月寺去。”
“你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商婵婵无话可说。
她抬头望着谢翎,破罐子破摔道:“所以,你觉得我也是活佛转世?能掐会算?”
谢翎却摇头:“这倒不是。”
“一来,你身上并没有迟暮沧桑之意,二来,活佛灵童转世本就是藏地才有的奇事,况且活佛的特征是有早慧之智。
但你,不早慧不说,做起学问反倒格外吃力。所以定不是什么先贤高人转世。”
商婵婵:……虽然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觉得受到了羞辱。
心道:别人穿回来就是一路苏苏苏,恨不得震惊中外,名垂青史。
我穿回古代,就是生动形象的,被打击的婵婵的一生。
她索性开门见山:“所以,你觉得我是什么?”
谢翎深吸了一口气,率先承诺道:“你要相信,我会保护你的,不会叫人伤着你。”
在商婵婵的不解的目光中,他缓慢而坚定地说道:“你是成精化形了。”
商婵婵:?!
谢翎将她的震惊之色,理解成为被揭破的惊恐。于是更加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天地万物皆有灵,尤以动物草木易成精,有德者可以托生为人胎。”
“我去寻几位舅兄问了你儿时之事。他们都说你小时候体弱多病,尤其是性情格外内向。几乎从来不开口说话。”
“这就对了:古籍传说凡动物修成精都要炼化喉间横骨,才能口吐人言,你第一次托生成人。一定还不熟悉。”
“果然长到七八岁上,才好了。”
“至于你那些稀奇古怪的俗话和突然冒出来的词句,我之所以闻所未闻,是因为你们兽类才明白是不是?”
商婵婵:……你才是兽类,你们全家都是兽类!
“所以,你可以跟鸟□□流。也是它们告诉你宁荣二府的不法事?”
谢翎的思路非常清楚:那姑子咬定了,只有她跟王熙凤两人独处。
那商婵婵之所以知道,只能是从非人那里知道的。
商婵婵震惊的表情已经归于淡然,只是麻木地看着谢翎:你继续说,我看你还能放飞到什么地步。
生在古代做个将军真是委屈你了,生在现代,你就是玄幻家啊。
商婵婵已经没脾气了,索性直接顺着他的思路发问:“那你猜到我是什么成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