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堆蜡烛往炕上一倒,乔明渊几人都惊呆了:“则惜,你是将你家打劫了吧?”
“这么多蜡烛,怕是读到七老八十都用不完!”
林则惜嘿嘿直笑:“一人先捡十根拿了,反正我们天天都要用,用完了我再回去拿。这玩意我家里多得是,你们别省。”
乔明渊几人听了,纷纷沉默下来。
几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几分苦笑。
对乡下人来说,蜡烛是个稀罕的,大家日子不宽裕,平日里都是用的桐油灯,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了客人,才会舍得点上这么几根蜡烛,将屋子里照得亮堂一点。像林则惜这般糟蹋好东西,这几人都有些肉疼,偏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又让人生出感激和暖意来。
当即话不多说,几人之中,沈秋池学得最好,重做先生带着其他三人温习功课。
沈秋池在明阳学馆已有几年,他天资聪颖又学习刻苦,其实早已是入甲的水平,只是他心性不稳,先生一直在打磨他的耐性,这才在乙班卡着不上。他在功课上独有见解,给三人讲解又不像先生那般枯燥无味,几人听得津津有味。
因乔明渊来学馆最晚,又在丙班待过,沈秋池便从最简单的《大学章句》开始讲。
林则惜和董路倒是对这些不陌生,全然当做复习,陪着乔明渊再读一遍。
然而,出乎几人的意料,无论沈秋池说什么,乔明渊都是一听就懂,甚至能融会贯通。这让林则惜连连惊呼乔明渊是天才,连向来话不多的董路都露出几分羡慕来。
乔明渊好笑道:“我不是什么天才,我从前没钱来学馆读书,就站在大街上听先生们讲课,这些东西我都听过,只是从前并不怎么认得,在丙班呆的那些天,我认全了字,自己在藏书阁又找了书来看,不懂的就问先生,然后慢慢的就会解了,你们别误会。”
他记性的确不错,听过看过就不会忘记。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之后,沈秋池三人脸上的异样之色更浓。
站在街上听会的?
而且,乔明渊这才来了学馆多久,字就都认全了?
再则,自己看了书,不懂的问先生,就能解义了?
这不是天才是什么!
半晌,林则惜重重的吐出一个字:“靠!”
“我觉得,咱们可以不读这些太简单的了。”沈秋池沉默片刻,才慢慢说:“明渊如今的水平跟林则惜差不多,就从《尚书》开始讲吧。”
于是,众人的水平跟着太高了一截。
明阳学馆不像修文学馆那般有钱,给学生们配的书籍大多是一代代沿用下来的,随机发放,有新有旧。乔明渊翻看着手里的书籍,他是新人,得到的是旧书。不过,他一点都不在意是旧书,反而很开心。旧书意味着用的人多,一代代的前辈们读过,书上的注释很多,还有很多人充满新意的见解。明阳学馆百年学府,出过一位阁老,数十位进士,这些优秀的前辈留下的注解,融合百家所长,真正是钱都买不来的财富!
他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看不懂的就去找出处,如此一来,看一条注解,可能得到的就是好几本书的知识。
加上沈秋池从旁讲解,学起来飞快!
其间,斋夫几次巡夜见他们屋子里的灯亮着,忍不住从窗户边探头张望,瞧见几人在专心读书,倒也没过多的打扰几人。
按照学馆的规矩,到了子时就一定要熄了油灯。
这时,林则惜带来的蜡烛就派上了用场。
手腕粗的蜡烛是很亮的,几人也没林则惜说的那么奢侈浪费。大家都是睡的大通铺,将炕上的小桌子拼凑到中间来,围成一个“口”子,几人各自占了一个桌子。每一间号舍都配了一个烛台,几人将烛台用书垫起来放在中间,围坐一圈继续看书。
只是夜深之后不能再说话,一屋子只听见翻书的声响。
慢慢的,董路最先支撑不住去睡了,林则惜眼皮打架,亦没抗多久就歪在炕上睡熟。沈秋池也很困,只是看了看全无困意的乔明渊,只得强撑着陪他再看一会儿。临近丑时,沈秋池终于撑不住,回了自己的炕上。乔明渊一直坐在那儿,他从前在码头上做工,熬夜是常态,求知若渴的心驱使,并不觉得多困。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他才吹灭了烛火,和衣睡下。
学馆每天都有早读课,几人第二日仍旧是要去参加早读的,第一天睡得晚,除了乔明渊和沈秋池,董路和林则惜都醒得晚了点。
林则惜揉着眼睛在炕上撒娇耍赖:“我不想去早读了,你帮我跟夫子说,就说我病了。”
“别赖皮,快点起来,今儿是王夫子的课,他可不管这些的。”沈秋池好笑的看着他:“你要是在他的早读课上迟到,小心他用戒尺打你手心!”
“打死我也不去!”林则惜听的不耐烦,拉过被子蒙在头上。
乔明渊见沈秋池叫不动他,上前拉开他的被子,笑道:“你不去就不去吧,左右跟人打赌输了,丢脸的又不是我!”
“对,到时候就让那姓胡的龟孙子在背后指着你的脊梁骨笑吧!”沈秋池看了乔明渊一眼,了然的笑着补充。
林则惜猛地从炕上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