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明渊一直睡到天蒙蒙亮才起,此时,正场的鼓鸣已经响过。
他坐起身来,先伸了个懒腰提了提神,随后就起身将考箱里的试卷盒子拿了出来,先看了一眼,并无人趁着他睡着动过手脚,便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个小布包挂在身上,将考卷放入其中,挂着东西去洗了一把脸。旁人见他如此,不免觉得他疯了——盥洗槽那边水汽湿重,若是落了水在试卷上,这次乡试就白来了,又是个傻子?
可瞧着形容又不像!
乔明渊办事很有条理,一举一动都不紧不慢,去洗了脸回来,用干布擦了手,才从布包里拿出了那放着试卷的收纳盒子。
喔,原来是有这玩意!
留心看他的人见他衣襟湿了些许,那挂在身前的布袋也濡湿了些,那盒子却干燥,不免啧啧称奇。
乔明渊算是这一次乡试考场上最令人瞠目结舌、怪玩意最多的考生了!
他完全是一个异类。
不单单是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多,形容更是引人注目——昨夜发下考卷,绝大多数的考生都点了烛火连夜作答,这片考区只乔明渊一人蒙头大睡。今儿醒来,考生们个个蓬头垛面,脸上有被烛火熏出的烟黑,眼窝甚至秽物迷蒙,神色萎靡,唯有乔明渊精神抖擞,白面皮还泛着红润光泽,往那里一站,连衙役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因为这,奠定了乔明渊在这片考区及衙役心里的第一印象——
他必定是个酒囊饭袋,走个形式过场的!
等乔明渊从考箱里再拿出他的小火和铜锅开始熬粥煮饭时,其他人的这个想法就更坚定了。
早饭是煮的米粥,米是昨晚提前泡好的,方便今天煮起来快速方便;配菜还是泡菜下辣椒油和花生米,慕绾绾说早上要吃鸡蛋,他便煎了一个。如此又吃了一顿,将东西收拾好,号军也来说不准再走动,所有人便都回了号舍。
乔明渊在木板桌前坐了片刻,等心气定了,才拿出考卷。
昨夜匆匆过了一遍试题,他并未作答,心里却有腹稿,也知道试卷的难度,又过了一遍试卷后,将试卷放回收纳盒中,抽出配发的草稿纸。
他是第一次来乡试这样的场合,心中对这场科举存着莫大的敬意。乡试发的稿纸质量极好,都赶得上明阳学馆用来印卷的纸张了,他爱不释手的摸了摸。草稿纸跟试卷纸不一样,试卷纸每个考生只有一份,七体供给考生二十一张,写错或写废一个字,整份试卷都完了,草稿纸却发了二十多张,且不收回,写错了就丢不可惜。
铺平稿纸,磨墨,乔明渊执笔开始写了起来。
他一直写到手腕酸疼,才停了笔歇息。
此时,外面已到了换防的时候,先前那一拨号军离开考区,另一波号军走了进来。
乔明渊没瞧见,两拨号军的人交错而过时,其中两人眼神交流了一番,并压低了声音说了句话:
“盯好。”
那号军点了点头,也没走太远,就站在乔明渊号舍对面,紧紧的看着那一处地方。
他直挺挺的站着不动,一时半会儿没觉得有啥,没多久,见有人觉出不对来。须知考场之上,号军一旦紧紧站在一个地方或盯着一个人,就意味着号军发现了什么端倪。考场上的端倪不外乎是作弊,因此,那号军周围的几个号舍的人都十分紧张。
本该是被盯着的乔明渊最紧张,可他写得投入,竟完全没反应过来。
乔明渊一口气写了两个多时辰,四书题写完才停了笔。
当然,并不是写在是试卷上,而是写在稿纸上,等全部写完了再誊写,就不容易写错,有什么涂涂改改的也方便。
写完了四书题,乔明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咔擦响了一下,他舒服得直想叹气。
面对着他站的号军早注意到他起了身,一双眼睛更是瞪圆了。
如此一来,可苦了周围号舍的人,胆子小的考生脸色发白,生怕是自己哪里没做好,尤其是号军脚边那个号舍的学子,脸皮煞白全是冷汗,一双手一直抖,眼见着一张稿纸上全是黑点,大约是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乔明渊后知后觉的停住了手。
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目光带着打量和冷锐,他迎着视线看向了号军。
号军见他看过来,很快转开了目光。
乔明渊顺势低头,长睫毛垂下,遮住了眸中的神思。
通山书院学了五个月,也并非是白学的,这五个月来发生的种种,有些令乔明渊难忘。虽说都不是大事,可同卫轻轩通信,恩师总从中提点他一些,他心思透着呢。来之前卫轻轩就来信跟他说,乡试大概不会太平,让他自己小心,他琢磨一二,其实恩师还是说错了,不是乡试不太平,而是打他中了小三元开始,科举之路就不会平坦了。
一个小三元的农家子,没有背景,没有来历,身上却系了通山书院一脉的人力,有人给他送银子拉拢他,自然就会有人想处之而后快。
乔明渊整了整心绪,将草稿纸收入收纳盒,照旧放在胸前的布袋里,便又合身躺下歇息。
现在还不能随意走动,等了大约两炷香,才听见鸣钟,意味着可以休息、进食和入厕了,他才从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