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帝仰仗得住的人。杨知棋看似中立,谁都不得罪,但他入阁的时间最久,浸润最深,天启帝交给他的事情,他从不拖延,一番操作,最终,连同乔明渊在内的五份试卷,一并送到了天启帝跟前。
天启帝很满意这个结果。
他想也不想的,在乔明渊的试卷上落了朱砂,定了他的名次。
德安在他身后看着:“陛下,会不会锋芒太过?”
“你以为如今锋芒就不过了吗?朕的这些阁老,大多都视他为眼中钉,他跟其他人不同,其他人不打眼,放到外地去磨砺几年便能成事。他放出去,要么是被阁老同化收买、或威逼利诱不敢启事,要么就是顽抗不屈,死于意外。这种事情从前不是没有,朕虽富有天下,到底鞭长莫及。”天启帝难得有耐心,他跟德安解释:“乔明渊有才,人是有大智慧的,太师说他是个好苗子,朕相信太师的眼光,因此得护着他一些,免得还没长大就夭折,跟从前那些人一样。”
说到后来,语气里的怅然和愤怒隐约可见。
德安道:“陛下想让他入翰林院,也不必放在这个位置,未免招人眼色。”
“朕发现此人很有意思。”天启帝笑了笑,他将试卷递给德安,又从案桌上翻出一叠试卷,一并推过去:“你瞅瞅他的答卷。”
德安不明所以,捧着看了起来。
看完没看出端倪,天启帝又推过来草稿纸:“这是原文。”
德安又读了一遍,明白了,他失笑,看得出来,答卷和草稿上的不同在何处,一个锋芒毕露,一个婉转了许多。看不出来,一个乡下小子,还这般懂得藏拙。
接着,他又看了乔明渊历年来的答卷,终于明白天启帝为什么非要用他不可了。
此人聪明,悟性极高,难得心气高傲不畏强权,还有些手腕,这样的人,他不能成大事,还有谁能成大事?他十分欣喜的放下试卷:“陛下,乔明渊倒是个顶好的苗子。恭喜陛下!”
“呵呵……”天启帝也高兴:“你也发现了?他一路走来,能拿五元在手并非意外,县试马太良喜欢平实中正的文章,他的文风便平和端正;府试何友明喜欢锦绣字样,他便文辞瑰丽;等到院试,那沈林之乃文臣,喜欢讲究遣词造句的精致,还要言之有物,他便处处落了好。他一路将各个考官的喜好研究得挺透彻,写的内容也讨巧,拍朕的马屁拍得精心,旁人不取他,便是不赞同朕的国事,如何敢不取?就是不能五元在手,他也能一路考到贡士来。”
德安深以为然。
乡试、会试的文章尚且还好一些,那县试、府试和院试的文章简直了,让他这个靠拍马屁才能混到如今的人都自愧不如。
毕竟这马屁拍得好,拍得人不得不说一声高明。
天启帝越看试卷对乔明渊越满意,点了他的名次之后,又点了其他几人,一甲只取三人,没取上的试卷发回去,让阅卷官再排名次。
瞅着那发配回来的五份试卷,黎文希一派的人险些吐了血。
完了,这下跟黎文希没法交差了!
…………次日一早,殿试放榜。
跟昨日一样,三百贡士先等候在午门的广场上,由文武百官引带入宫门。不过,今日也有些特殊,午门正门大开,对这些贡士敞开了怀抱般,让人跃跃欲试。按照规制,皇宫的午门是极少开的,因为皇帝很少出宫,只有皇帝出门、入宫才能走午门正门。连皇后这般尊贵身份,一辈子也只能在大婚那日从午门入宫,至于宗室皇亲、文武百官一般都是从侧门进。
昨日贡士便是走的侧门。
然而今日金殿传胪,特招贡士入宫,赐予荣耀,可走午门正门入。
这是真的荣耀,三百贡士无不精神抖擞,瞧着比那些爬起来的文武百官精神得多。
进了午门,在鸿胪寺官员的引导下,三百贡士按照会试排名的顺序,逐个进入候殿,跪拜之后,便瞧见卫轻轩将明黄卷轴放在案牍上,鸿胪寺礼官焚香叩首后,接过卷轴开始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