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供我们屋里的。”乔松平忙说。
这样一来,祖宗就保佑他一家了!
他恬不知耻的笑着:“我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好了,其他兄弟能不好?我家明鹤考中了功名,将来他的叔叔伯伯们哪个不沾光?”
“收起你那些心思吧。”乔老爷子见了他的模样,心里就说不出的烦闷,他懒得再跟他多说,只觉得大儿子也让人失望透顶,他竟只顾着自己好,全然不顾其他兄弟的死活。这时候乔老爷子的心是最正的,牵扯到祖宗神明,他没被完全蒙蔽了心,他思索了片刻,抽着旱烟对一旁早已火冒三丈的白氏说:“祖宗跟前要一视同仁,不然老祖宗在地下也饶不了我。你去,将老二老三老四都喊过来,各家端了各家的菜,我们一起去祖宗祠堂。”
“当家的!”白氏十分震惊:“这样一来,不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就说,孩子们大了,有些规矩让他们学一学。”乔老爷子满脸阴沉。
白氏无奈,只能这样办。
于是,这个春节,乔老爷子带着四个儿子,连带着自己,一共端了十碗菜到祖宗祠堂去。
乔家有钱,这番壮举惊呆了全村的人,所有人都觉得乔家是真的发达了。
乔族长收了他们送来的菜,摆上祠堂门口的大长桌,那上面已经有了不少的菜,乔家送来的十碗菜里,有四碗荤菜格外抢眼。旁人看着那蹄髈和鸡鸭排骨,想着最起码得几百文钱,心里都冒着酸水,同时又觉得可惜。众人赞叹的目光是很受用的,这让乔老爷子很有面子,耳边听着众人在说乔家出手阔绰,老爷子很高兴,暂时忘了很多的痛苦,笑呵呵的同众人寒暄。
只少数人慧眼如炬。
比如,乔族长。
乔族长看着乔家来的五个男丁,一开始是有些意外,他问乔老爷子:“青云,你家去年都只供奉两碗,今年怎么送了这么多过来?”
“孩子们大了,我老了,有些规矩该他们学一学。”乔老爷子按照在家里说的那样,表面端着笑同乔族长和其他人寒暄,实则脸皮都差点笑僵了,险些绷不住:“可能明年我就来不了了,这时间啊是一点都不等我们这些糟老头子的。”
“青云你不老,不要说这些丧气话。”
“是啊,你比我还小几岁呢!”
“孩子们出息,你们乔家的日子是村里最红火的,你胡说些什么呢,好好活着享受享受子孙的福才是正事哩!”
乔老爷子摇头:“他们不气死我就好。”
其他人只当他玩笑,笑着打趣:“又显摆自己有几个出息的儿子,你家松平是童生老爷,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看现在老二老三老四他们也有本事,家里吃喝不愁的,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几个儿子,我做梦都要笑醒,你就知足吧!”
乔家的四个儿子跟在乔老爷子身后,闻言只是笑。
在外面嘛,该有的功夫得做。
等人到齐了之后,乔族长带着大家请了祖宗牌位,打开祠堂宗门,焚香、烧纸钱,领着众人叩拜宗亲,他念了一段很长的祝词,之后放了鞭炮——那鞭炮也是每一家每一户出的,鞭炮响了很久,其他祠堂里的鞭炮声停了,乔家祖祠的鞭炮声还在响。这时候也是各大姓氏祖宗的比拼,这让乔氏一族的人都感觉极其有面子,虽说那最大的鞭炮是乔老爷子家出的,足足六千响,他们却感觉与有荣焉。
之后,大家就都归家,各家吃各家的团圆饭。
等所有人走后,乔族长才同几个乡老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乡老半天才问:“乔青云家什么时候分家的,怎么一点信儿都没有?”
“他不提这事儿,就是不想大家伙儿知道。”乔族长摇摇头:“既然如此,大家就当不知晓。”
“不过,就青云平日的做法,这家分了也好,免得时间长了其他兄弟怨恨。”
“总这么偏着,谁的心不疼。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刮了自己的血肉喂别人,迟早是要死的,不死也要疯。只是青云都这把年纪了,还看不透。”
“也不是看不透,就是舍不得放弃吧。”
“明鹤那孩子要是考不中功名,怎么对得起他阿爷这般为他压着其他的叔叔和兄弟姊妹!”
“嗯。”
你看,不管是怎样的不公,人们的眼睛都不是瞎的。
乔家的家务事不管如何,乔老爷子不管怎么压制,有些东西旁人看得见,心里有杆秤,谁都不能去消除对方心里的想法。
祠堂一阵安静,几个乡老沉默了片刻,忽有一人说:“依我看,明渊不比明鹤差,从前倒不觉得,刚才我看他在人群里站着,颇有一种鹤立鸡群的味道。这孩子与众不同,说不定啊,能考中的功名的是他呢?”
是的,乔家三房因乔松岳坐在轮椅上,三房的一荤一素是由乔明渊送去祠堂的。今年方十六岁的他站在一大片青老年人里,就显得独一无二,不单单是年纪小了些,面容年轻了一些,更是因为他读了书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完全不一样了,站在人群里,那种从容不迫、举止有度的仪态,跟乡下人有着很大的差别。平日里就对他很好的乔族长注意到他的与众不同,就连族里的其他长老也都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