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营寨里的唐军派使者来了!”
“使者?这些狗娘养的要干什么?”
“他们要求停战半个时辰,以供双方打扫战场,我们可以把伤员和尸体抬走,在这期间双方都不允许攻击对方!”
沙咤相如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就好像一头即将扑向猎物的猫科猛兽,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沉声道:“很好,让使者进来,让我见见他!”
几分钟后,一个百济僧人被带了进来,不难看出他很害怕,但他还是颤抖的将唐军的建议叙述了一遍,在每句话开始,他都要念一遍“阿弥陀佛”,不过在场的每一个都没觉得这有什么可笑的——能够在沙咤相如的注视下把话说完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那唐人可以得到什么?他们可不需要停战半个时辰来收容尸体和伤员!”
“阿弥陀佛,这个贫僧就不知道了!”桑丘低着头,双眼盯着地面答道。
沙咤相如长长出了口气,即使不看他也能感觉到周围将吏们的情绪——绝大部分人都希望能够接受:先前的进攻输的太惨,调整策略也需要时间,答应停战对自己没损失。但沙咤相如内心深处还是有一股子邪火在翻腾——这给他一种被敌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感觉。
“和尚!”沙咤相如突然拔出佩刀,架在桑丘的脖子上:“你来做这个信使,唐人给了你多少好处?”
桑丘颤抖了一下,他能够感觉到冰凉的刀刃紧贴着自己的脖子,只要轻轻一拉,鲜血就会从颈动脉喷射出来:“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并没有什么好处,贫僧只是不想看到那么多人就这么死在那儿,孤儿寡母无人照看!”
“真的?”沙咤相如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这个僧人,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恐惧,这也让他的心情变好了不少,他笑了起来,突然用刀面平拍了两下桑丘的脸颊:“那好,你可以回去告诉唐狗,就说我答应了,双方收尸队都不许携带武器,以一百人为限!”
山坡上到处都是尸体,插在泥土中的箭矢和长矛经由鲜血浇灌,成了新的可怕作物,百济人的收尸队穿行其间,呻吟的伤者竭力爬起,发出哀求声,乌鸦在天空中盘旋,不时落下,当有人靠近才扑打着翅膀飞起。
袁飞带着二十多个女人行走在尸体间,他们从尸体和泥土中拔出箭矢,放入篮子里,以备下次使用。他
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得很快,百济人将尸体堆积成三处,然后浇上油,堆起木柴点火焚烧。虽然相距有一里多,但人肉被焚烧时特有的焦臭味依然随风飘来,王文佐用袖子遮住口鼻,但依旧觉得让人作呕。
“三郎,伱觉得百济人下一次进攻会在什么时候?”柳安问道。
“至少明天,也许还要更晚点!”王文佐蒙着鼻子答道:“没有比焚烧尸体的味道更让士兵丧气得了!”
“这倒是!”柳安叹了口气:“三郎,不过这样一来,咱们这边也未免太安静了吧?”
王文佐转过身,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从西面传来,那应该是百济人在进攻泗沘城西门外的两处唐军壁垒,相比起来尔扎岗下显得格外的安静,有些渗人。
“不过这未必是好事!如果我是百济人的将军,在下一次进攻前肯定会做更好的准备,比如说——”王文佐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道:“你听!”
柳安侧耳倾听,依稀可以听到叮叮当当的伐木声,显然百济人已经吸取了教训,正在打制更多,更坚固的攻城器械。
“我们得做点什么,不能让百济人这样下去!”
泗沘城,东门。
“这么说,你们想要夜袭百济人?”刘仁愿说。
“是的!”王文佐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从心理学上讲会更有说服力:“确切的说是接近拂晓时分,那时敌人睡得最香,而且如果敌人预先有防备,到了接近天明的时候耐心也耗的差不多了!”
“不错!”刘仁愿满意的点了点头:“百济人新败,士气低沉,又连夜打制攻城器械,士卒疲敝,确实是发动夜袭的好时机。不过西门那边贼兵攻势很猛,我军城外的两处营寨都已经被其夺下,恐怕抽不出太多的余力来了!”
“都护,正是因为西门那边形势紧急,所以才应该在东门发动夜袭呀!他们打他们的,我们打我们的,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只要击破东门外的贼众,诸贼自然瓦解!”
“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好,说得好!”刘仁愿眼前一亮,拊掌赞道:“文佐此言甚妙,这样吧,那今晚就举火为号,出城夜袭贼军!”
林子一片黑暗,淡泊的月光为树影遮掩,袁飞行走在阴影之下,吐息在冷气中结霜。
岩石上的积雪融化,涓涓滴落,在低洼处化为小池,为薄冰覆盖,被脚步踏碎。几根杂草从乱石缝隙长出,间或还有几块苍白的地衣。很难把这些林中缝隙称之为道路,但凭借与生俱来的本能,袁飞能够在黑夜穿行林间,抵达目的地。
“还有多远?”沈法僧压低声音问道。
“已经不远了!您别出声,细听!”
沈法僧侧耳倾听,一开始他除了水滴溅落之外什么都听不到,但渐渐地他从中辨认出有节奏的声响,他意识到那并非树林中的自然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