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并非打算重建旧寺,而是打算建一座新寺!”
“旧寺?新寺?”慧聪光滑的下巴颤抖起来:“王参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打算履行当初的承诺?”
“我当初只是承诺帮助你重建定林寺,但从来没有承诺过建成的新寺和旧寺一模一样,也没人能做到!”王文佐抬高了嗓门:“至于我说的新旧之分,一时间也说不清,举个例子吧!当初定林寺里肯定不会有这些少年吧?”
“王参军说的是!”慧聪似乎松了口气,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当初定林寺的盛况是百年来历代高僧修缮而成,岂有一下子就能恢复旧貌的道理?贫僧圆寂时只要能把大殿和佛塔建成,便能有颜面去见历代祖师了!”
“看来伱还是没有理解我的意思!”王文佐叹了口气:“我方才说佛法并不能护卫国家,但并不能说寺院便一无是处:就拿定林寺来说,寺中便存有大量书籍,还有许多僧人学问高深,相互交流学习,还有许多手艺高超的工匠,比如那柳家父子。若是没有贵寺,百济国的文化和工艺肯定要比现在还要落后许多!”
听到王文佐称赞定林寺的学术和工艺,不禁笑了起来:“不错,若论学问高深,定林寺中诸位高僧几不亚于贵国之大儒,工匠更是巧夺天工,倭国的王宫、四天王寺、佛像,都是出自我定林寺的匠师之手,虽然不及大唐,但在海东之地绝对是数一数二得了!”
“那我问你,既然贵寺的高僧学问如此高深,又有几个百济人能得以传授?工匠的手艺如此出色,又建造了多少房屋、桥梁、船舶,让百济百姓受益呢?”
“这、这、这——”慧聪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
“你是不是想说这学问不可轻授?工匠也忙得很,没有时间去做其他事情?”
“对,对!”慧聪似乎是多了一点底气:“据我所知,即便是大唐的名儒,也不是把自己的学问随便传授其他人的吧?”
“你说的不错,但我大唐的名儒们可不是依靠其他人的施舍为生,而且他们的学问即便不传授给外人,至少也会传授给自家子侄。而百济沙门得以有余瑕修习精进,而不是每日为衣食奔波,难道不是依靠凡俗的施舍供奉,既然如此,你们难道没有义务把自己的学问传授给凡俗中人,以为报答?”
“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我现在知道你为何要把那些少年都聚集到寺里来了!”慧聪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只是说的也忒难听了,在你嘴里我们沙门倒似乞丐一般!”
“你们若如我说的那样,自然就不是乞丐!”王文佐笑道:“再说佛教最讲因果报应,你们僧众不耕而食、不织而衣,这就是积累的因,将来必有果报,我这也是为了你们好!”
两人说到这里,慧聪心中也有些不服,便反唇相讥道:“那据我所知,唐国的僧人也是依靠俗众的施舍为生,若是按你所说,他们岂不是也要遭恶报?”
“不错!”
“不错?”慧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王参军,据我所知唐国皇后可是崇信释教得很,有她的支持,怎会遭恶报?”
“和尚你的佛经都白读了吗?照你们佛家的说法:菩萨畏因,众生畏果。便是菩萨、佛这等大能都无法对抗因果轮回,何况只不过一个皇后?报应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时候未到罢了!”
慧聪张开嘴,却只发出一点可怜的声音,他已经被王文佐给驳倒了:“那,那今后定林寺的僧人们将怎么过活?”
“自然是自食其力!”
“你是说让僧人去种地?那,那岂不是违背了佛祖的教诲?”
“佛祖是天竺人,他的教诲到了其他地方也要随之修改,岂有胶柱鼓瑟的道理?”
“修改?那万万不可!”慧聪凛然答道:“王参军,别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这可是万万不可的,你要杀就杀,贫僧以身殉教便是!”说罢闭目待死。
“哪个要杀你,我这都是为你好!”王文佐笑了起来:“和尚,我听说百济的和尚和大唐一样,都是戒荤腥,不能吃肉、鱼、蛋、乳的吧?”
“不错,那又如何?”
“可是据我所知,天竺的沙门并不戒荤,佛经中便有记载佛祖饮用牛乳,对不对?”
“这个——”慧聪顿时愣住了,确实佛经中记载佛祖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修行时,一位放牛的少女曾经给他喝了许多牛奶,让释迦摩尼恢复了元气。显然在天竺时佛教的戒律的确不包括食用牛乳。他想了想之后道:“王参军果然博闻强识,贫僧佩服!不过戒食荤腥并未触犯佛祖定下的戒律,只是比佛祖定下的戒律更严格了一些罢了!”
王文佐一愣,正如慧聪所说,当时大唐百济佛教戒食荤腥的戒律并没有违反原始佛教的戒律、他心思敏捷,稍一思忖便笑道:“和尚你这就错了,佛祖遗留之戒律乃是有深意在其中,无论是宽一分,严一分皆是违背。佛祖说牛乳可饮,而你说牛乳不可饮,你这就是将其修改了,岂有修改是违背,而严了就不是修改的道理?”
“你说得对!”慧聪思虑良久,最终还是承认自己被王文佐驳倒:“那你打算想要修改哪条呢?”
“很简单,自食其力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