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佐摇了摇头:“这些倭人要害我和琦玉倒是分内之事,巫蛊之术也不会有什么用,但把毫无干系的孩子牵连进来,当做祭品,着实是丧尽天良,我原先以为示之以威,怀之以德便够了,现在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有些人当真是顽冥不化,不将其斩草除根,这倭国就太平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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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的飞鸟京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奈良湖上到处是芦筏和扁舟,倭人少女们灵巧的驾驶着这些只容两三人的浮具穿梭于港汊间,捞起自己设下的渔笼、将钻入其中的鱼虾和螃蟹倒在甲板上,然后将空了的竹笼重新丢入水中,过一两日便会有新的鱼虾钻入,即便这些渔笼是空的,她们也不会空手而归,湖面上漂浮的茹菜、水下的菱角也放眼都是,远处的山坡呈现出一片橘红色,那是大片的栗子林和橡树林,成熟的栗子和橡子已经压弯了树枝,地面上到处都是裂开口的橡子。在这个丰裕的季节,即便是身份低下的部民、奴隶,也不难获得充足的食物,脸上泛出幸福的笑容。
但是对于飞鸟京中的贵族们来说,公元666年的晚秋却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秋天。这年的秋天收获的不但有稻谷、渔获、柿子、枣子,还有一个特殊的生命,那就是女王的孩子。
虽然没有互联网和街头小报,但飞鸟京无人不知道女王孩子的真正父亲是谁,其实这在倭国也不是什么太出轨的事情,毕竟在访妻婚制度下,女王又没有与其他人正式结婚,她和任何人同居生子就完全是她个人的自由,在倭人皇族历史上也有类似的情况,产下的孩子也很正常的长大,有些甚至还成为有名氏族的鼻祖。
但这一次的特殊之处是孩子父亲的特殊身份,以及这个孩子背后的意义——在击败中大兄的过程中,有近两千倭人因为自身的武艺和战功而被授予土地、姓名、有的甚至被赐予官职,这些新晋者被倭人称之为“新贵”,与原本的贵族相区别。对于这次的册封,原有的贵族们心怀怨恨,但敢怒不敢言;而新贵们就像猎犬,警惕的保护着自己碗中的食物,不时发出呜呜的叫声,警告着潜在的敌人。
不过无论是新贵还是老贵族有一个共同的看法,那就是他们的命运将维系在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在新贵们看来,他们曾经为了他的父母流血厮杀,将他的母亲送上王位,他的父母也是在这场战争中结识、相恋、有了他。那自己自然与这个孩子有着与生俱来的缘分,他也是自己无可争议的主人和保护者。
而在老贵族们看来,这个孩子的出生无异于女王已经有了继承人,哪怕女王没有把王位留给这个孩子,但肯定会把自己原有的政治资源拿出一大部分给这个孩子,考虑到他的父亲,这个孩子会成为一个非常可怕的人物,所以如果这个可怕的孩子胎死腹中将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结局,如果能和他的母亲一起离开人世那就更美好了。
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希望之下,公元666年的飞鸟京形成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景象,随着距离女王生产的日期越来越近,越来越多的骑马佩刀武人来到飞鸟京,他们成群结队的来到寺院神社前,虔诚的跪拜祝祷,献上礼物,希望女王能平安生下孩子,最好是一个男孩,一个像左府殿那样勇敢多谋的豪杰,能够继续带领他们击败敌人。这些武人们在祈祷跪拜之后便来到难波津的四天王寺旁,有条件的就租住民房,没有条件的就干脆露宿,他们众口一词:“为了报答陛下和左府殿的恩惠,小人一定要尽一点微薄之力,手持弓矢,震慑妖魔,护卫小殿下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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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王寺,精舍。
“这些人还真是有意思!”王文佐笑道:“琦玉生孩子,他们拿着刀剑弓矢在外头,说要尽一点微薄之力,能不帮倒忙就不错了!”
“殿下有所不知!”藤原不比笑道:“鄙国有一个传说,妇人生子之时,阴气过盛,容易引来鬼神作祟,所以要有手持弓箭的武人在四方守护,射杀那些作祟的鬼神。这些人都是受了陛下和您的恩惠,他们前来也是效忠之意,再说以您和陛下的血脉,生下的孩子也一定是不凡之人,众人也希望能蒙恩宇下!”
原来和古代许多民族一样,古代日本人认为孩童、尤其是身份高贵的孩童有神力附身,即便是最桀骜不驯的武士,也愿意屈身于稚童之下。比如足利尊氏在推翻镰仓北条幕府的过程中,他本人领兵在近畿举兵起事,倒戈进攻京都的六波罗探题,而让自己年幼的嫡子千寿王作为招牌起兵,而让新田义贞作为自己嫡子的名代来实际指挥军队,果然关东的源氏蜂拥而至,很快就攻破镰仓,迫使北条氏自焚。这些武士聚集在四天王寺周围,也是希望能够沾染一点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一点“神气”。
“这些倭人,还真是迷信呀!”王文佐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自己,这个即将出生的孩子的重要性,虽然他并不相信古代的巫蛊诅咒之术有什么效力,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自己还是多留点心眼为好。
“文宗,大夫,接生婆和侍女都准备好了吗?”王文佐问道。
“一切都准备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