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这么说,太宗和高宗中前期的唐军和玄宗时期的唐军虽然打着同样的旗帜,但却是性质完全不同的两支军队。前者是一支“国家的军队”,士兵的主体是由唐朝北方农户的中层和上层,他们战事当兵,平时务农,主要收入并非来自于军饷,而是参军后家庭得到的免役免税优待以及勋官勋田赏赐,并没有脱离当时的社会组织;而后者虽然名义上也是隶属于唐王朝的,但士兵的来源就十分复杂了,有失地汉族农民,有少数民族雇佣兵,有破落的贵族官僚子弟,他们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军饷和战利品,只要加入军队之后,便脱离了原有的社会组织,加入了军队这个封闭性的社会集团。
而之所以从高宗中后期到玄宗之间帝国军事力量的短暂低谷就是因为正好处于两种军队转变的过程,而王文佐的成功很大意义上是因为他主动的迎合了这种转变,走到了时代的前列。他的麾下的士兵来自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民族,不同的文化,不同的信仰,唯一能将他们联系起来就是对胜利和财富的渴望。而王文佐满足了士兵们的要求,这些士兵们才能够忍受各种艰苦,离开家乡前往万里之外,战胜数量远远超过自己的敌人,而这些是原有的府兵制度无法做到的。而代价就是这支军队已经不再对帝国惟命是从,它就像一个刚刚爬出蛋的雏龙,睁大了懵懂的眼睛,寻找自己的未来。
“什么都不做也不可能,毕竟我现在麾下的将士们不少本就是倭国人,金山银山铜矿庄也都在倭国!”王文佐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样吧,文宗你去一趟扬州,在当地募集一千人,乘船返回琉球!”
“一千人就够了?”曹文宗惊讶的问道。
“足够了!”王文佐笑道:“记住了,每人要准备一身锦袍,人人都要挑选高大汉子,不能低于七尺,旗帜甲仗兵器要好,光鲜亮丽,让倭人一看就要感叹上国天兵的威风!明白吗?”
“这,这——”曹文宗愣住了:“明公,虽说个子高一般便力大,可毕竟要上阵厮杀也不是全凭气力的,为何还一定要一身锦袍?这价钱可不便宜,又不是侍卫朱雀门的禁军,光好看又有什么用?”
“文宗,你还是不明白呀!”王文佐笑道:“倭国那边眼下缺的不是兵,而是人心,是大势,懂吗?”
“人心?大势?”曹文宗一脸的茫然。
“嗯!俗话说可以马上得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王文佐笑道:“我讨平倭国之后,把近畿的大部分庄田和金银矿、铜山自占,而将边远领国茅封给为我效力的勇武之士,换取他们的忠心。但是这些武勇之士多半出身草莽,没有高贵的血统,也没有世代累积的家臣为他们出谋划策,很多人都是凭一己之力骤起之士,所以他们对边缘地区的统治一般都不怎么样,结果就是三天两头发生叛乱,但倭国各地发生反叛其实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毕竟倭国的近畿地区户口密度要超过其他地区,只要藤原不比和贺拔雍他们别把近畿地区搞出乱子,就能调配各地的力量将其逐一镇压下去,无需我从其他地方给他们调援兵!”
曹文宗跟随王文佐日久,也早已习惯了对方的说话方式,听出了弦外之音:“那么说这次不一样?”
“征调关中民众?”
“这倒是!”伊吉连博德回忆了下当时的情况:“当初从长安发几万恶少年就弄出那么大乱子,东西两市都烧了,这次也不知道会搞出什么事情来!”
“大唐富有万里不假,可每一尺布做一尺的衣服,多一寸布都没有。薛仁贵一下子在大非川丢了十万人,不算士卒,光是甲仗器械牲畜马匹就是几千万贯没了,朝廷一年的岁入才多少?你说怎么补?补不了!”王文佐冷笑了一声:“文宗,我也不瞒你,东边的事情是不能指望朝廷了,最后只能靠我们自己。既然新罗人在我的地盘上捣乱,我也就不客气了,伍小乙他们几个不是在新罗吗?你带一千人去倭国之后暂时就别回来了,留在新罗那边,替我办几件事情!”
“都不是!天子让他做陇州刺史,应该是负责转运往陇右钱粮的事情!”伊吉连博德将文书递了上去。
“哦?”王文佐皱了皱眉头:“恩策,不,小弟他这段时间做的还成?”
“哼!”王文佐冷笑了一声:“这个倒霉蛋估计命不长矣,多半要死在新罗人手上!”
“哦?”王文佐笑着接过文书,细细看了两遍:“还有征调关中民众前往陇右戍边,这可是得罪人的差使!不过天子的确选对人了,刘公可不是怕得罪人的人!”
“我明白了!”曹文宗这才会过意来,赶忙道:“我立刻去买一千匹上好的蜀锦,带去扬州做战袍用!”
“金法敏还年轻,道行还浅呢!”王文佐冷笑一声,全然没有注意他自己比金法敏还小几岁。他捻了捻颔下的胡须:“金春秋和金庾信这两个老家伙可是千年的狐狸精,硬生生从一枚棋子变成了棋手,让人不得不佩服。你知道吗?这老家伙在把水搅浑,这样才能摸鱼!”
“这件事还是留给刘公去操心吧!咱们有咱们要操心的!伊吉连博德,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要你筹二十万匹锦缎,你有把握吗?”
“小郎君?”王文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