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德拔出腰间的佩刀丢在王恩策面前:“如果您不想当明公的弟弟,就用这把刀自裁了吧?”
啊!
屋内顿时一片惨叫,王恩策吓得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伊吉连博德结结巴巴的问道:“是,是他让你来杀我的?”
“明公并未下令,但既然您不愿意承担明公弟弟的责任,那就只好请您腾出位置留给别人,反正明公在百济留下的几个孩子最大的也有七八岁了,再过个五六年也能勉强处事了!”伊吉连博德冷声道:“怎么了,您下不了手?也罢,我来帮帮您吧!”说着他便将地上的佩刀捡起,横刀在手,似乎马上就要下手的样子。
“诶!”旁边的蔡丁山赶忙迎了上来,张开双臂将王恩策挡在身后:“博德先生您这是干什么?这可是王大使的亲弟弟呀!您这么拿刀逼着,万一伤着了怎么办?”
“是他不想当明公的弟弟的!”伊吉连博德冷笑道:“一个家族就好像一棵果树,如果枝条上被虫蛀了,那就要剪掉,否则只会把整棵树都坏掉!我是个倭人,蒙明公不弃收为家臣,就一定要对主上尽忠,你放心,此事完毕之后我一定会向主公自杀谢罪的!”
“哎呀!”蔡丁山赶忙扭过头,对王恩策喊道:“小郎君,您还不快向博德先生道个歉,什么不当弟弟,这种话怎么能乱说呢?快呀!不然就来不及了!”
王恩策被寒光凛凛的钢刀在眼前晃来晃去,早已吓呆了,被蔡丁山这一喊才如梦初醒,赶忙应道:“对,对我没有不想当王文佐的弟弟,刚刚那些话都是我胡说的,快把刀收起来,伤着人就不好了!”
“当真?”伊吉连博德问道。
“真的,绝对是真的!”王恩策喊道:“您快把刀收起来!”
伊吉连博德看了看王恩策煞白的脸,确认对方神志清醒,才还刀入鞘,向王恩策敛衽下拜道:“既然如此,那可真的是可喜可贺!在下方才对您如此无礼,还请您治罪!”
看到伊吉连博德收刀入鞘,王恩策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了下来,苦笑道:“罢了,我哪有本事治你的罪!就这么算了吧?老蔡,你扶我一把,我两腿现在还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蔡丁山赶忙帮王恩策从地上站起来,坐回椅子上,他叹了口气:“三十万匹绢,一个月,老蔡,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你得帮我一把呀!”
“这本是在下的分内之事!”蔡丁山赶忙应道,他向伊吉连博德拱了拱手:“博德先生,敢问一句,这三十万匹绢主上是要有什么用途!”
“你应该知道,不久前明公接替了李晋,出任剑南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使,这是天子殊恩,加赐节钺。所以明公便想在秋后进献三十万匹绢给朝廷,以为军资之用!”
“原来是军资之用,老朽明白了!”蔡丁山脸色微变,他在商场打滚了这么多年,世事通达,立刻听出了伊吉连博德没有说出来的深意。虽说先前王文佐已经兼着剑南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副使,但谁都知道要把这个“副”字去掉,没有堪磨周转个五年十年,却是休想。这剑南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使虽然没有后世节度使对剑南道各州县官吏的弹劾监察之权,但西南数十州,数百万户口的财、兵权力皆在一人之手,岂是轻易能做到的?王文佐能这么容易的登上此位,除了他出色军政才能,过去累积的功勋、以及二圣、太子对其的眷顾之外,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刚刚的大非川之败。
公元670年夏天的大非川之败,宣告了从贞观年间开始的大唐向外扩张浪潮宣布告一段落。唐帝国在西北、东北等战场上都先后从战略进攻转入了防御,与很多人想的不同的是,战略防御比进攻需要更多的军队,更多的经费,原因很简单,处于进攻的一方由于占据了主动权,他可以从战线的其他地段抽调兵力,选择对方的薄弱点加以打击;而防御的一方由于是被动的一方,他不知道敌人下一步攻击点在哪里,所以他必须在可能进攻的地点都要部署相当的兵力,还要修建大批防御工事。所以很多时候,处于战略防御的一方比进攻的一方有更多的兵力,费更多的钱,还挨着更惨的打。
此时的大唐也是这种局面,长安的李治并不知道取得辉煌胜利的吐蕃人下一步的动向:是进攻陇右,切断河西走廊,与联合突厥,从西、北两个方向夹击关中?还是引大军从青海南下,直取松州,然后沿着松茂古道进入成都平原呢?还是重新进攻西域,越过天山山脉,夺取北庭都护府呢?没人知道,所以李治只能够按照这三种可能对大唐的威胁程度来做出部署:最多的资源给陇右,重建陇右军,屏护关中;升任王文佐为剑南支度营田处置兵马经略使,让他可以调动整个剑南道的资源,抵御可能南下的吐蕃大军;至于北庭和西域那边,那就要看大唐的国库有挤出多少钱了,毕竟这里比起关中和蜀中,重要性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了。
而对于王文佐来说,光是守住剑南道肯定是不够的,不光要守住,更要在这个钱袋子弄出更多的资源给天子,让天子拿这些钱去重建陇右军,支援北庭和西域战场,这才能证明天子慧眼识人,破格提拔了一位能臣,只有这样能给天子面上长光的俊杰,才配得上天子的破格提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