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太极宫。
太监用毛巾擦干天子的脚,让李弘赤裸的脚心发痒。
“御史台的谏官真是发傻!”天子扭了一下脖子,活动了一下紧张的肩膀:“今天又有人上书弹劾大将军,说什么师老无功,玩寇自重,反正列了十几条大罪状,真是笑死人了!”
杨妃一边轻柔的替丈夫取下纱帽,一边笑道:“陛下也别这么说,臣妾看您整日里愁眉苦脸的,御史台的谏官们是不是发傻妾身不管,可能让您开心笑一笑却是真的,就凭这点,妾身就要念他们的好!”
“哈哈哈!”李弘大笑起来:“那你念好的人可就多了,弹劾大将军的三五天就有一封,用不着十天半月,朝中文武你就得念好个遍了!”
“我不信!”杨妃一边替丈夫取下簪子,梳理头发,一边嗔道:“至少妾身的父亲应该还没有弹劾大将军吧!”
“嗯,确实他没有,张文瓘没有,户部的刘培吉也没有!”李弘回忆了一会:“哎,朝中大臣鲜知兵事,再有的就是人云亦云,剩下的就是别有用心了!”说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了一声。
“陛下您看看,刚刚好不容易有点笑影,现在就又没了!”杨妃抚摸了一下李弘的面颊:“咱们不是说好了,朝中是朝中,宫里是宫里,妾身不会插手朝中的事,您也别把朝中的不痛快带回宫里来,您忘记了吗?”
“是,是,寡人没有忘!”李弘叹了口气,强笑了两声:“但是寡人身为天子,又怎么能甩得开那么多事情,以前大将军在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用操心,现在他去了辽东,才觉得这副担子何等之重!”
“那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杨妃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李弘摇了摇头:“不过要很长一段时间,出发前他和寡人商议方略时,就已经说过了,要缓进速战!”
“缓进速战?”
“对,所以寡人才说朝中大臣鲜知兵事,很多他们弹劾的罪状,三郎在出发前都已经和寡人提过了,他把自己要如何做的原因,和可能引起朝中群臣的反应都说的很清楚,现在看来简直是一模一样!”
“陛下的意思是,大将军预先就知道自己会被弹劾的罪状?”杨妃满脸惊色。
“不错,所以你明白寡人为何说御史台的人在发傻吧?”李弘摇了摇头:“只可惜老天只给了寡人一个三郎,若是有两个就好了,一个在外平贼,一个可以留在朝中辅佐寡人!”
“陛下还真是贪心!大将军这等人一个都难遇到,您居然还想要两个!”杨妃笑道:“对了,您方才说有人别有用心,这个又是怎么说?”
“还能有谁!”李弘叹了口气,向中宫方向看了一眼:“想着念着乘三郎不在朝中的时候,把他踢下去,自己取而代之呗!人贵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都不知道,难道还要别人说吗?”
杨妃见到李弘的举动,心中一惊,面上却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把大将军踢下去?自己取而代之?这怎么可能?大将军是何等才具,他人岂能及之?”
“这不仅仅是才具的事情!三郎待寡人以赤诚,当初皇太后因贺兰敏之的事情,令酷吏周兴四出拷掠,朝中人人自危,就算是寡人亦难以自保。若非三郎挺身相救,莫说是寡人,便是杨仆射只怕也脱不了干系!”
“是呀!叔父当时被捕入狱中,家中一夕三惊,都是多亏了大将军!”杨妃叹了口气:“叔父一直都念着大将军的情份,常说他是当世奇男子!对了,那陛下您如何处置那些弹劾呢?”
“还能怎么办?写个‘知道了’便丢到一边去呗!”李弘苦笑道:“不动后面的正主,责罚前面的小喽啰根本无济于事,若是动后面的正主,皇后又会哭哭啼啼的来求情。寡人又不想看到皇后,只能这样了!没办法,只有等到守孝之期满了,有些事情才方便!”
听到李弘亲口流露出废后的意思,杨妃心跳顿时变得急促起来,这是她梦寐以求却又不敢想的事情,登上那天后之位,成为六宫之主,这辉煌的未来就在自己的眼前,仿佛无比遥远,偏又触手可及,她替丈夫按摩肩膀的双手慢慢停住了。李弘也察觉到了杨妃的动静,他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妻子的右手:“待到废了皇后,寡人即立你为后,你也不必太过着急,寡人和三郎已经商议过了,等他回长安,就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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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宫。
“陛下,奴婢刚刚得到杨妃那儿传出来的消息!”许虚文跪在沉寂无声的内殿里,周围是摇曳的烛光和重重的帷幕,即便如此,那阉人还是压低了声音,似乎帷幕后隐藏着无数只耳朵。“温可在替陛下洗脚的时候,听到陛下亲口和杨妃说,他已经和大将军商议过了,等大将军回长安,他就会废皇后,立杨妃为后!”
“贱人!”皇后攥紧了拳头,锋利的指甲深深嵌入她的掌心,而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男人都一样,喜新厌旧!”
许虚文缩紧脖子,竭力蜷缩身躯,以避免引起皇后的注意,一直以来他都竭力避免做出选择,他只是个阉人,无拳无勇,无论是天子、皇后、侍中还是大将军,都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将其弄死,就好像碾死一只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