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马车平稳的行驶着。一场秋雨一场寒,这时节却是要预备桂花酒了。
齐玉闭目冥想,不想马车忽然一顿,几下颠簸后停下。
马车帘子忽的被人掀起,侍女吓得惊叫。齐玉掀掀眼皮,淡声道:“阁下这作派,不像来使之人。”
来人身上没有恶意,由是齐玉并不担心。
她话中意有所指,来人倒也不生气:“郡主好眼力。”
齐玉不耐烦跟他打什么太极。“若是为了今日之事,大可不必担心。”
那人眼里浮现些许笑意:“自然不是为此而来。”
今日宴前,齐玉溜溜达达到竹林边上,刚好瞧见四皇子与这使者一处。行的近了没处避让,齐玉便大大方方问了好,转身便要离开。
四皇子也微笑示意,仿佛身边站着的那人如同寻常勋贵伙伴。
齐玉也不耐烦管是不是撞破了什么密谋现场,总之她确定眼前这两人不会害她,便放心离去。
齐玉不知道的是,她离开之后,那人向四皇子询问她的身份,得知是郡主之后便挂在了心上。
那人面容一肃,“今日耽误郡主些许工夫,原只为辞行来的。但事情有变,一为辞行,一为提醒。”
齐玉原想问,你我非亲非故,更无交集,何必辞行?却听那异邦人认真道:“我见郡主三次,心中甚是中意,今日便是叫郡主知道,免得日后相见遗憾;二来提醒郡主:今日之后,宫中有变。以长公主之亲厚,未免受牵连。”
第一次在上京街市,面有病弱之气的面庞和着阳光发出令人心折的华彩;第二次见是在秋节花宴,竹林声动,映着她天青色身影也似一抹青幽绿竹,口齿也伶俐,直逼得对面女子情急出错。
第三次,便是现在。他设计这一场见面,让她眼里映出自己的身影。
一双暗碧眼眸严肃,盯着齐玉认真叮嘱。
齐玉便应了。
那人放下车帘,不过瞬息,车架又行驶起来,仿佛未曾停留过。
街上渐渐飘起了雨丝,衬得齐玉身上青碧颜色更加凉了。
齐玉回府后叮嘱侍女不许声张,心中明白只怕车夫也早早被人换了,便不去过问。
“母亲。”
长公主笑道:“可有合心意的人选么?”
齐玉放下手中书册,“合心意的说不上,有意思的倒见一个。”
长公主心下好奇,“哦?让我们阿玉觉得有意思的,说来听听如何?”
齐玉便将宴前如何见了四皇子与使臣相见,后来又是如何发展都讲了,唯独略过那人在马车上说中意于她的那段。末了,只说提醒她近日有变,让她早做防范。
齐玉讲完,特意问道:“母亲,皇舅舅身体好着呢,会有什么变故?”
长公主听着听着,神情开始变得严肃。须知本朝并非完全一统,番邦异国占据北境以及大片草原马场,不容小觑。与这些信息比起来,那些贵女之间的争风吃醋全是些无关紧要的风月小事,长公主问都不想问一句。
再联系上六皇子最近的动向,贵妃常年只手遮天的形势长公主听毕,一张脸已是沉沉一片,匆匆叮嘱齐玉不可乱传便离开了。齐玉便知道,这件事已经不需要她多管。
第二日,长公主便急急递了进宫的折子。
等了半日,却是被驳了回来。长公主的入宫折子何时被这样明着扔出来过?午间传出消息,皇帝身体欠安,闲杂人等不许出宫。
这下便奇怪了。
皇宫一夜之间变成了个不许进不许出的牢笼。长公主多方打探联络,终于得到了些消息。
第三日,长公主神情庄重,早早穿起朝服便上了朝。
果不其然,玉阶之上唯有个太监,拖着嗓子命众卿将折子呈上,早早退朝。
群臣虽有些惊奇长公主今日何事上朝,但思及长公主是先帝亲赐的朝服与议政权,虽然人家多少年也没用过几次,自己也不好说什么,便闭了嘴。此刻正待徐徐退场,却见许久不上朝一次的长公主缓缓步出,叫住了那太监:“本宫记得,你是贵妃身边的人。那小吴子在何处?难不成和皇兄一同欠安了?”
不少老臣察觉此中有异,纷纷停住脚步。
那太监额头渗出汗珠:他确实是贵妃身边管府库的二总管,平日也不常跟在贵妃身边,不知长公主如何记得他?
“吴大总管伺候皇上操劳,也,也有些体弱,今日便换了我来。”
“本宫久不见皇兄,心中挂念;恰好也有些想念贵妃手泡的四季春茶,朝后去讨一杯可好?”
朝臣们心中暗自琢磨:秋日哪里来的春茶?还贵妃亲手泡的,只怕是内宫有变。一面想着,一面暗自警醒。
太监忍不住擦擦汗,“这”长公主步步逼问,眼看他就要支撑不住。
谁知长公主忽然换上一副笑脸,“是我忘了。如今哪来的春茶?这茶算是讨不着了罢。”
太监一听这祖宗态度稍软,喜上眉梢:“长公主若是要,贵妃那里倒有些,回头定给您送去些。”
一抬头瞧见长公主似笑非笑的神情,赶忙又改口:“贵妃娘娘若是知道您要,到时候给您全送府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