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齐玉凭着出资颇多算是打入这圈子的内部。
果真如她所料，这慈善协会平日举行义卖捐赠，相当大的款项都汇回了国内用以支持民族救亡运动。
齐玉开始往里头砸钱的时机正好。
此时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而后就是一场影响世界局势的会议。
巴黎和会。
“巴黎和会外交失败”只是历史书上的几个字，如今却是一个任人宰割无力反抗的国家挣扎着书就的血泪。
中国代表要求战败国交还之前非法占据的中国领土，取消租界与治外法权。
最终，得到了失败的结果。
会议决定将德国在中国的一切权益移交日本。
在强权与霸权面前一切据理力争都是徒劳。
明明是战胜国，却在强权之下遭到了战败国一般的宰割与凌辱。
弱国无外交。
多么讽刺啊。
齐玉捏着书页的手微微发白，最终长出一口气。
她低垂的眉眼有种凄冷的哀愁，若雅很久之后才明白那是怎么样的心绪。
“若雅，你来。”
齐玉展开了一幅地图。
不，不是地图。
图上分明是中华土地的样子，却狰狞盘踞着各式猛兽。
“这是‘时局图’。”
齐玉细瘦手指点在那图上，从南部沿海的九龙、广州湾一直到渤海湾以北大片雪原。
“十九世纪末有的这图——算起来将近二十年了。”
齐玉声音低回，“长江一带有英国，山东地方是德国。两广云南有法国，日本抢占我福建。更有另一片大陆的美利坚虎视眈眈，随时等着分一杯羹。”
她手指点到北边一片被黑熊占据的土地，“你可知这里何处？”
熊，指代当时的沙皇俄国。
若雅不解抬头。
“这里是东北。你的家乡，我们来的地方。”
也是齐二哥战死的地方，丫妹等了一辈子的地方。
知我生处，知我来处。
若雅有些恍然。“他们要打仗吗？”
“打仗？不，他们要吃掉我们。”
瞧瞧这一眼看出的危亡局面，可谓是鲸吞蚕食无所不用其极。
“若雅，你最终要回去的。我们所有人，你常见的张太太刘太太，连同她们的丈夫，最终都是要回到祖国去的。”
中国人看重一个落叶归根。
“可若是祖国没了，我们这些人就成了无根的漂泊之人。”
若雅看着那狰狞盘踞的猛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
“怎样？”
齐玉反问，“你是说别的国家，为什么要跑来欺负我们吗？”
若雅镜片后的眼睛带着惶惑等着齐玉解答。
齐玉将那时局图抓在手上抖了一抖，纸张在空气中震动的声响清脆无比。
“你看这是什么？港口、商埠，大片的平原和森林原野。这一切唾手可得，因为这个国家无力反抗啊！”
“只要三条军舰的兵力，德国人就占了胶州湾。此后更是将山东全境据为己有——这是什么？这就是强盗！”
落后就要挨打。
齐玉想要若雅明白这一点。
她不希望若雅长成一个只知道情情爱爱为一个男人奉献自己还觉得无比光荣无比伟大的所谓小女人。
齐玉给她教育，给她这个时代最好的一切，并不是希望养出一个心里只有情爱和男人的菟丝花。
这是一个动荡破碎和伟大变革同时发生的时代，而只能被养在城堡里的小公主不配拥有参与历史的权利。
齐玉希望在这样的教育下，若雅最终能长成一个有格局的人。
什么是格局？
是身处寒庐念着“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是前路未卜喊出“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齐玉拎着那张薄薄的纸，“泱泱大国任人宰割，四方列强争相割占。二十年前已是如此局势，二十年后险恶尤甚！”
她话锋一转讲起最近紧张局势，“你可知巴黎和会？”
“听张先生讲了一些。”
张先生是新来的国文老师。
齐玉眉头一松，脸上有了一些笑模样。
“张先生思想是进步的，你能知道一点时局这很好。”
“先生说，日本人要夺走山东。难道我们就只能接受吗？”
齐玉深吸一口气。
“不是日本要夺走山东，是列强要覆灭我中华。
对中国虎视眈眈之列强，又岂止一个日本？今日之中国便是他人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不是日本也是别人。”
“国家危亡，命悬一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若雅，你要时刻记着这些。
亡国了的人是亡国奴，亡国了的精怪也是无处安身。家里的仆人你问一问，没有不想回家乡看看邻居的。可若是战火起了国家破灭了，我们又到哪里去寻呢？怕是无处可寻罢！”
若雅神色有些着急，“可是姐姐，我们能做什么呢？”
她仰着脸儿，眼里是实打实的焦急。
“学习。如你一般的青年孩子，正是国家未来的希望。你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