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玉怎么也没想到,冯戎说的是真的。
只不过是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应验了。
他确实不是只能在边城。
因为他此刻被皇帝派来的御使一道诏令给拎回了京。
讲道理,早就该看明白的:西南猛将带兵前来,皇城御使奉旨出京。
怎么可能只是为了迎接萧伯陵回去呢?
冯家在边城经营太久,久到老眼尚未昏花的皇帝偶尔想起也会为此睡不好觉。
家天下的好处就是皇权至高无上,当然这是对于皇帝来说。
普通人有个仇人日子过得好好的也忍不住心中诅咒对方早日横死,皇帝可不只是心中诅咒了。
皇帝可以直接付出实践。
比如看谁不爽就让谁家儿子来当质子。
理由现成的:我看你家日子过得挺好的,这样我就觉得不太舒服。我不舒服怎么办呢,让你儿子来我跟前当孙子就好了。
要是独子就更好了。
——书面上肯定要委婉一点的。
比如皇帝会说体谅卿家清贫,有子如此朕看着也心生欢喜;不若送子进京,让诸皇子也学学?
什么?你家不清贫?意思是贪污咯?查你丫的。
什么?不想送?我看你是要造反,查你丫的!
什么?就一个孩子等着养老。
没事儿,朕待会儿就从冷宫里拎一个没见过面的儿子给你送去。
这还不满意,朕就砍你全家。
感动吗?不敢动。
皇权大过天,不外如是。
“我脸上有花吗?”
也许是齐玉的目光过于直白,冯戎行完礼身子还没直起来就歪头问道。
齐玉眼神复杂。
我以为你是地头蛇,没想到现在要当地头虫。
就这还在我面前说什么要帮我?保我不死?
天要亡我!
御使宣读完圣旨径自收起,看众人行完大礼施施然来到冯戎身边,“冯少主,请吧?”
那西南猛将默不作声杵在一旁,威胁意味浓重。
摆明了要将他押送回京当质子。
冯戎微微一笑,“有劳。”
一身白衣,看不出是边城少主,反倒像是哪家的儒生公子。
齐玉心里直叹气。
萧伯陵殷勤道:“玉儿上车吧。路上颠簸,万要照顾身体。”
齐玉盯他一眼,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出:“晓儿会照顾好我。”
萧伯陵脸上一僵。
齐玉回头,“不要打她的主意。”
晓儿跟在齐玉身后低头上了车。
萧伯陵一张脸气成猪肝色:他还不至于馋一个婢女身子到这个地步!
想起自己因为这个婢女被冯戎算计险些出局,对冯戎的恨就又深一层。
不过现在……
萧伯陵心中冷笑。
到了京城就是他的地盘。
离开了边城的冯戎就如同拔了牙的老虎一般不足为惧。到时候,质子一般身份的冯戎还不是随他处置?
萧伯陵是这样想的。
齐玉也是这样想的。
怎么办,大腿变细腿。
她好愁。
“姑娘用些水。”
晓儿放好小茶壶,又从马车小柜里抽出一匣点心来,“这是给姑娘准备在路上吃的蟹粉酥。”
齐玉一听来了兴致,“给我取本书来。”
边看边吃,以为至味。
晓儿便去取书。寻到箱子打开,随着书一起映入眼帘的还有那只深绿荷包。
晓儿眼珠一转。
齐玉接过书本刚打开,眼睛还没落到书页上。
就听见晓儿惊奇的声音:“诶,这荷包怎的在这?”
晓儿放下箱子,一只手将荷包举起在眼前细细观察,“姑娘,这上头的莲花样子真好看。”
好看得一眼就知道不是你绣的——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
但齐玉也心知肚明就是了。
她低下头翻动书页,另一只手捏起一块蟹粉酥咬了一口。
好吃~
咽下口中糕点,又喝了口茶水顺气。
齐玉这才抬头,“确实好看。”
晓儿整个人有点僵住。
就这反应?就这?
为何如此平淡?!
齐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细腻瓷器在她手中打转,齐玉悠悠抬眼盯住自己这位注意力集中在别处的侍女,“你好像对这个荷包特别有兴趣?”
她的探究欲表现得太明显了些。
晓儿面色一白。
“姑娘……”
再开口时,声音已是带上了颤音。
“你大可不必唤我姑娘。”
齐玉放下手中茶杯,叮的一声脆响:“你的主子是谁,兴许未可知。”
晓儿咚的一声重重跪了下去。
齐玉眉毛都没动一下:马车里本就有夹层,声音听着响一些,其实根本没多重。
“这荷包是我一位故人相赠。”齐玉捏着荷包有些怅然,“既然是故人,以后大约也再不会见了。”
晓儿冷汗涔涔:“姑娘,奴婢不敢打听……”你别说了越说越觉得我要完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