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安眼前再一黑。
他的浮木,他的孤舟……
终归是独自飘远了。
眼前泛上酸涩气息。小姑娘却还在继续。
“我不知道你怎能哭得出来,则安。”
她声音冷淡,像是了无希望一般。
“我一直相信你,直到现在看见你成了皇后的家臣。”
她一直相信自己的师兄。
是啊,作为医仙谷传人,信任陪伴长大的师兄是在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齐玉早已习惯信任他。
“我有多信你,现在就觉得有多可笑。”
齐玉讽刺,“给我下毒,帮着皇后害我。”
则安想要辩解。
这是他自己下的药,皇后不知道,为的就是让她安全消失在皇城。
齐玉没给他发言的机会,“再往前,伪装膳房师傅随我入京。也是,堂堂前朝皇子,怎能不入京?不入京,又如何寻得旧部臣子,筹谋你的复国大业?”
齐玉笑得凄然,“我不敢想。”
“我不敢想……我被逼入京这件事,到底有师兄你几分手笔?”
以往的一切全被推翻。
信任的崩塌绝非小事。
怀疑,过往细节小事都会被怀疑。而怀疑这种情绪一旦发芽,对方的罪名就已经成立。
她颤着声的言语不像是问他,更像是问自己。
“则安,我仿佛不认识你了。”
“不对……”她苦笑着摇头,“或许是我从来没真的认识过你。”
李则安心脏抽痛。
不是的……
不是的。
他想解释。
“小玉,所有这些,以后你都会明白。”
则安实在是无法解释,“总之师兄不会害你。”
“是吗?”
齐玉从他手中抽出自己的,“那么,我被太子强行带走的时候,你在哪儿呢?”
她声调浅淡,似乎无波无澜。
则安却看到她忍不住瑟缩发抖的肩。
……她在害怕。
即使事情已经过去,依然是想起来就会害怕得忍不住发抖的程度。
“我被人言语调笑羞辱之时,你又在哪,换了什么身份,用了谁的面容?”
齐玉瑟缩着抬起头,“萧伯陵待我再不好……他倒也没怎么苛待过我——却也为了我,背下了弑父的恶名。”
她望着他,直直的仿佛要望进他心里:“你……你呢?”
你在哪儿呢?
在我需要你的时候。
你又在哪儿呢?
“……”
则安几乎承受不住这般目光。
他不在。他有再多理由,可那时候,他不在就是不在。
那个时间点过去了,伤害就是已经造成了。
无法回头,无法弥补。
则安多希望自己明白这些早一点。
齐玉却已经不愿了。
机会这种东西并非永远都有再一次。
“所以现在,你又来做什么呢。”
她从来没那么尖锐的对着他过,至少则安记忆里的她,是活泼的、喜爱玩闹的,却从没流露出这般讥嘲的神情。
还有……厌恶。
对着他。
“不要讨厌我。”
理智崩溃,情感就要决堤。
则安抱着齐玉仿佛护着一生至宝,“不要讨厌我,求你。”
“怎么会呢?”
齐玉轻声道:“怎么会呢,师兄。”
调整呼吸,有效平复紧张情绪。
御书房并非仅仅是普通看书习字之地。
那些密信里的字句一一得到了印证。
解开了父母的死因不说,还揭示了自家师兄的身世。
呵,前朝皇室后人,多稀奇啊。
这份稀奇是旁人,无论是生是死都不过看个稀奇罢了。可这份稀奇若和自家有通家之好,那生便是生,死,却要一起死了。
医仙夫妻收留李则安的时候,只当他是孤儿养在谷中,悉心教授医术,希望他成为齐玉的帮手和倚靠。
谁成想这孤儿大有来头。
他们本不欲掺合世间权谋,奈何污糟事情自行上门来。
那年带着孩子们云游行医的时候,追杀则安的人寻到了他们。
那些人只以为是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带着两个黄口小儿,一时不防中了毒,这才给了则安带着齐玉逃走的时机。
但那些人毕竟专精于杀人。
毒药有用尽的时刻。
蛊虫有死光的时候。
何况死几个人,向来就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于是那年齐玉失去了父母,就此成了孤女,和自己的师兄一起守着没了医仙的桃花谷,二人靠着半通不精的医术过着紧巴巴的日子。
摘桃花做胭脂,在粉黛田里痛哭。
“我真想回去,回桃花谷去。”
他还是她可以信任一同玩闹的师兄。
那时,她和他相依为命。
可是回去能怎么样?
回不去了。
眼中雾气消失,齐玉轻声重复:“怎么会呢?”
齐玉温和的言语点燃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