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京城和临安两个地方店铺的流水都要上两万,给宋易风这点钱,叶崇明也就只知道个大概。如果不是叶雅茗设这个局,宋易风贸然前来退亲,叶崇明还真说不出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还是前日账房那连把钱算出来,叶崇明才知道。
“且不说这些,我孙女茗儿,生怕配不上你这江南才子,打小跟着女先生努力学习,遍观群书;她怜你家贫,每月都花尽自己月钱给你家买荤腥、做夏衣冬衣,对你母亲嘘寒问暖,街坊四邻谁不夸她孝顺?”
“合着这些,在你眼里什么都不是,只凭道听途说的一句话,就轻飘飘地直接跟我说一声‘退亲’,就想了断这门亲事?”
说到这里,叶崇明一声嗤笑,极尽嘲讽之意:“无非是宋少爷现在是举人,眼瞧着还要往上走,看不上我这商贾的身份,想要去攀附哪位大人,成为哪位大人的乘龙快婿罢了。”
见宋易风张嘴想要反驳,叶崇明一摆手,飞快地打断他的话:“你既看不上我等,我叶家自不会拉着你不放。我孙女茗儿才貌不俗,自有珍惜她的人出现,像宋少爷这样忘恩负义之辈,绝不是她的良配,我们同意退亲。但是……”
他大喘一口气:“你这么多年花我叶家的钱,总得退给我吧?别人家退亲,还要退聘礼。你家家贫,当年什么都拿不出,我叶家没要过你宋家一文聘礼,反而养你母子多年,花在你母子身上的钱财无数,你总得把这些钱还给我叶家吧?”
“想来你现在是举人,再也不似当初那般毫无赚钱门道了,田地、宅子不少,退上几千两银子不是难事。那么,明日请媒人来,带上这些年的花费,我们一起签了退亲文书。”
现在自然可以叫宋易风直接退亲,也可以叫他写欠条。但这欠条一写,想要找他要钱就难了。叶崇明自然不能这么干。他们安排这一出,请陆观弈、吴师爷他们来吃饭,不就是想从各方面讨回公道吗?
所以不把钱全部吐出来,宋易风想拿到退亲文书,转而去攀龙附凤,可没那么容易。
开始听叶崇明细数恩情与花费,宋易风心生不妙,觉得叶家定然不会答应退亲;后来叶崇明说同意退亲,他才松了一口气。
可到最后,听闻叶家要他退这些年的花费,还把各项花费都罗列出来,弄得他想蒙混过关都不行,他顿时头大。
按他的预想,就算不能一口气说完转身就走,直接把亲退掉,所面临的无非是叶崇明的苦苦哀求。
叶家人能拿得出来的,无非就是些臭铜板;他们也只能拿这个来说事,再挟恩以报,让他不要退亲。
如果叶家以此相逼,那他就答应退钱。几千两银子对于叶家根本不算什么,他们的本意自然不是要钱,于是事情就会陷入僵局。
到时候,他再让媒人来说和,让叶家不要把关系弄僵。有助他上学的这么个恩情在,以后他考上进士,而叶家遇上麻烦时,他定然会伸手相帮的。
他去意已决,叶家不得不放手;有“以后相帮”的这句话吊着,叶家自不会把那些花费索要回去。
于是这件事就完美解决了。
至于私茶之事,他就得根据叶家人的反应来随机应变了。如果此事是真的,他成功退亲之即,没准还能敲叶家一笔,或与人联合,吞没叶家大半家产。
不曾想叶崇明的反应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这老家伙竟然爽快地答应退亲,还逼他还钱,这着实不应该。
他正狐疑,就听叶崇明又冷笑一声,嘲讽道:“难道宋少爷只打算退亲,却不退还这么多年的花费?”
宋易风此时还是十七岁的少年,一直在书院里读书,没经历多少世事,冲动易怒。
被这么指着鼻子嘲讽,他哪里顶得住?冲动的话脱口而出:“成,明日我带银子和媒人来,与你签退亲文书。还望叶翁约束好家人,别到时候又哭哭啼啼,纠缠不清。”
他此时也想明白了,不退钱,他根本没法顺利退亲,这事闹出去,对他不利。
就算退还叶家的钱财又如何?大不了把他家置的田地和房产退掉。可他身为举人,名下挂着许多田产,每年吃供奉就是一大笔钱,另外还可以为参加科举的人作保,替人看文章,保持现在的生活水准还是不难的。
等他成为王大人的乘龙快婿,考上进士,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又何必在乎眼前这区区几千两银子?
怒气冲冲说完那话,他拂袖而去。
隔壁屋里,自打听到宋易风说要退亲,陆观弈和吴师爷都守着礼,没往叶雅茗那边看。齐霁是个好奇心爆棚的,吴太太则是女流,对这种事甚是关心。两人都忍不住偷偷瞄上叶雅茗几眼。
叶鸿昌和叶嘉兴并不知道叶雅茗的退亲计划。
叶崇明不事先告诉大儿子,一来是担心他有私心,让这事横生枝节,叶崇明不愿意看到大房和二房同室操戈;二来也担心叶鸿昌知道后脸上露出什么来,让吴师爷和陆观弈等人看出端倪。
叶嘉兴就更不必说了。
因此听到宋易风跟叶崇明的对话,父子俩都大吃一惊,气愤之色溢于言表,恨不得跑过去打宋易风一顿;同时又担心叶雅茗想不开,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忧和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