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枝不再看他,转身去了西梢间,从妆奁里翻出一把白玉小梳。
纤纤玉指捏着奶白色小梳,她侧身对着铜镜细细整理发髻的模样,犹似雪中盛放的白牡丹,粉靥香腮,般般娇媚。
裴砚眸光漆深,视线落在她玲珑有致却孤傲惊人的倩影上,眉梢微挑掠过从未有的凌厉寒芒。
但不过片刻,他神色便恢复如常。
这时候外间一阵弱弱脚步声传来,伴着一阵有气无力的虚咳。
甜腻香风带着娇柔软弱的嗓音,一起落进屋内。
“表哥......”
“母亲让我过来给表哥请安。”
秦云雪一身素色白绫棉裙,如墨乌发上只簪了几朵雪白的珍珠花,单薄身段怯生生站在门前,水眸泛光,一瞬不瞬盯着裴砚冷峻清隽的侧脸。
裴砚却是仿若未曾听见一般,眼眸微阖,冰冷视线落在了外头因坏了他的规矩,战战兢兢的丫鬟们身上。
他没说话,但外院伺候的丫鬟,已经面色大变,膝盖一软就跪了下去。
至始至终裴砚连表情都没有多余的,他转身绕过屏风,朝里间的妻子淡淡说了声:“我去书房。”
林惊枝整理发髻的动作微顿,她放下手里握着的白玉小梳,装模装样起身走到裴砚身前。
从外间秦云雪的角度看去,两人身子几乎是亲密无间挨在一处。
林惊枝微仰头看向裴砚:“夫君勤勉是好事,但莫要劳累。”
娇媚缠绵,软得几乎能掐出水的温柔语调。
裴砚下意识垂眸望去,对上了一双清冷疏离,并没有任笑意的清澈眼眸。
他视线微顿。
“嗯。”平淡应了声后,大步离去。
“表哥,我......”
秦云雪远远看着裴砚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掌心里的香帕都快被她扯烂了。
不巧抬眸,就见到林惊枝一身淡紫色百蝶穿花洋缎窄裉袄,红唇高髻,步态盈盈从屏风另一侧走出来。
是那种直击人心,令人嫉妒的娇美。
秦云雪忙垂下眼帘,咬着唇朝林惊枝柔柔行礼问安:“表嫂。”
林惊枝没有上前,反而是似笑非笑望向秦云雪。
那种高高在上,如同打量一个婢女的视线,令秦云雪生出一股子形秽自惭的恼怒,就如同她心底所有算计恶意,在对方早已无处遁形。
但怎么可能!
不过是个裴家不受待见的孙媳妇罢了,还比得上她身份尊贵?
这样想着,秦云雪下压心底不屑,笑盈盈上前。
“云雪给表嫂请安。”
“听说表嫂从未去过汴京,云雪就给表嫂带了份汴京时下最流行的香囊送给表嫂。”
她说着,看了眼身旁丫鬟冬草。
冬草会意,赶忙从袖中掏出个小木匣子递上前:“少夫人,这是我家姑娘亲自绣的香囊,香粉便装在香囊里头。”
林惊枝并没去接那木匣子,而是视线越过秦云雪,落在院外跪在地上的那几个丫鬟身上。
外人进抚仙阁无通报,这犯了裴砚的大忌的,方才还被裴砚逮了个正着。
林惊枝正愁着没有理由,整治抚仙阁里那些个吃里扒外的丫鬟婆子。
没想到秦云雪这一出,又撞在裴砚眼下,正好给她出手的机会。
她声音淡淡,神色疏离:“表姑娘是如何进来的?”
秦云雪一愣,不明所以。
丫鬟冬草一旁得意洋洋接声道:“我们家姑娘可是太夫人的嫡亲外孙女,外头丫鬟听了姑娘的身份后,自然恭恭敬敬迎接进来。”
林惊枝不紧不慢往外看了眼,朝地上跪着的丫鬟问:“那外头怎么不见人进来通报?”
“郎君不允许外人随意入内的规矩,你们难道忘了?”
那几个丫鬟也没想到裴砚会在屋内,若只是林惊枝一人,她们自然不放在心上。
“真是没有规矩,也不知是如何教养的。”
林惊枝话落,秦云雪脸色骤然白了一刹。
冬草一见主子的神态,赶忙上前护道:“少夫人,我们家姑娘再怎么说也是裴家的表小姐,太夫人嫡亲的外孙女。”
“怎么在少夫人眼中就成了外人呢?”
林惊枝眼眸微眯,唇角上扬冷笑:“怎么不算外人?”
“按照我家夫君定下的规矩,抚仙阁中除了我与裴砚外,但凡进来的都必须要通报才行。”
“难不成?你家姑娘还想着成这抚仙阁的女主人?”
被点破心思,秦云雪有慌乱闪过,却一副受了极大委屈泫然欲泣的神态。
她扶着丫鬟的手,摇摇欲坠慌乱解释。
“表嫂,云雪不是有意的。”
“云雪并不知这是裴砚表哥定下的规矩。”
“希望表嫂莫要怪罪云雪。”
“云雪这就回去。”
她说着,匆匆朝林惊枝行了一礼,压着袖中那个未能亲自送出给裴砚的香囊,快步离去。
“少夫人。”
晴山捧着秦云雪留下的木匣子,递给林惊枝。
林惊枝冷眼瞧着木匣子里那香囊,她记得前世秦云雪也送了个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