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贞三十三年,燕北第一世族裴氏败落,沈家自身难保更因天子之怒沈樟珩被押入大牢。
看似平静的朝堂内部,随着裴氏长子裴砚恢复天子亲子身份,更是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深夜,秋风瑟瑟,惨白月辉下遍地树影斑驳,百里逢吉负手立于朱红的宫墙旁,如水墨般的眉眼透着几分戒备。
“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寻臣。”
“是有何事?”
宫墙外,隐约有犬吠声响起,一片死寂的宫道暗影深处,裴砚步伐缓缓走出。
他漆黑的视线落在百里逢吉身上,透着几分凛然杀意:“百里状元。”
“孤到不知,你竟和孤的妻子自小相识。”男人语调嘶哑,身上泛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凉薄的唇紧抿含着一抹浅浅的嘲弄。
百里逢吉对上裴砚视线,不躲不避:“太子殿下。”
“臣不否认,年少时太子妃娘娘的确救臣一命。”
“臣能有如今的一切,若是没有娘娘当年救臣,臣什么都不是。”
秋风从两人身上掠过,透骨的凉意,漆如浓墨的天穹深处忽然大雨倾盆,两人站在暴雨中谁也没动,任由雨水冲刷,雨雾结成水珠子从男人极深的眉骨上滑过,像是断了线的珍珠。
裴砚抬步朝百里逢吉走进,握着剑柄的掌心用力,手背上有青色静脉浮动:“百里逢吉,你什么心思孤心中清楚。”
“若是这世间没有孤,你必会想方设法得到她,你同孤是一样的人。”
裴砚口中的‘她’是谁,两人都心知肚明。
百里逢吉并不否认裴砚的话,这些年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一步步走上权力之巅,想要万人之下,除了那位曾救过他的小菩萨外,并无其他。
但他不会开口承认,因为他所求是她喜乐平安,这一生就算她早已忘掉他也无妨。
“太子殿下。”
“臣知道殿下在担心什么,宫外那些传言臣同样听说一二。”
“你对太子妃娘娘宠爱至极,可娘娘对于太子如何,想必殿下心中也清楚。”
“太子殿下今夜拦臣于此,可是因为太子妃娘娘的事。”
十日前,百里逢吉曾被林惊枝宣到东宫,她什么都没同他说,只要求他进宫前带了一碟子桂花糕。
桂花糕是当年寺庙中常吃的点心,后来他专门请教了负责厨房的师傅,认真学了。
等到了东宫后,百里逢吉发现林惊枝比之前更瘦了,唇色苍白神色也不好,只是朝他笑得模样一如从前,巴掌大的小脸,弯弯卷翘的长睫,漂亮的桃花眼干净透彻。
那日她用柔柔的声音喊他:“逢吉。”
“你来啦。”
百里逢吉不知是林惊枝和太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吃完桂花糕后,她悄悄给他留了一句话,要他去崔氏寻崔家少夫人裴漪珍。
想到这里,百里逢吉直直看向裴砚:“太子殿下。”
“你若做了令她不开心的事,臣就算拼了这条命,臣也会换她自由。”
“臣这一辈子,一愿天下太平;二愿她平安无忧。”
“臣并不贪心。”
百里逢吉不贪心,可贪心的人却是裴砚,他只想一辈子把她留在身边,哪怕用银链锁着,可裴砚心里清楚,她寻到机会总会逃的,从他身旁逃跑,永世不见。
秋雨依旧在下,淅淅沥沥的雨水中还夹着细沙一样的雪粒子,秋日一过,深冬就在眼前。
裴漪珍的身体已经坚持不了多久,若裴漪珍离世,他总要放她出去的。
这是林惊枝的机会,也同样是上天给他的机会,他明白自己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想要放手,放她离开,除非他身死。
他死后,宫中还有七皇子。
有百里逢吉和楼倚山在,太后身子健康至少能撑到七皇子成年,就像他的前世那样,在他自缢后燕北一样是萧氏的燕北,天下有人安定,只是不及他手段狠厉,但那又如何。
想到前世,那些记忆就像锋利刀刃搅在他心脏里,每一下呼吸都是痛苦。
百里逢吉看裴砚朝他走近,声音嘶哑:“孤知晓你为何去崔氏见了崔家少夫人裴漪珍,她也算是孤名义上的长姐,对孤的妻子枝枝极好。”
两人平静对视,裴砚声音继续慢慢道:“裴漪珍死的那一日,她必会想法子带孤的枝枝离开,孤想知道。”
“在这里,百里状元想要做什么?”
“同孤的妻子一起离开燕北,逃往月氏吗?”
百里逢吉盯着裴砚:“殿下。”
“世族未除,燕北江山还未彻底安定,臣不会走,臣的一生,献给的是燕北的百姓,而非儿女情长。”
“既然殿下手段通天,臣也不瞒着。”
“臣的确是会送太子妃娘娘离开,离开殿下是娘娘的心愿,臣定会尽力。”
“是吗?”裴砚冷笑一声,声音里透着几分杀意。
“就算孤要杀你,你也在所不惜?难不成百里状元的心里,天下也比不过孤的爱妻的一个心愿。”
百里逢吉闻言笑了,他一向克制的声音里带了几分少有的肆无忌惮:“臣心中清楚。”
“太子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