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平浑身颤如抖筛, 不敢看他。
答案已再明显不过。
云歇脑中“轰嚓”一声巨响。
真相破开近三十年的混沌极速穿射而来,将云歇狠狠钉在原地。
云歇浆糊般的脑海里只固执地回荡着一句话——他娘,是个男人,男人……
那个每到冬天会给他做梅花糕的温柔似水的女人,是个吊大的男人。
今日之前,云歇一直怀疑自己有恋母情结。
他娘性子沉静自矜、善解人意, 笑起来眉眼弯弯, 端庄又秀雅,总是不疾不徐、波澜不惊的,给年少时躁郁不安的他以最大的慰藉。
可他娘又偏偏刚强果敢,以削瘦柔弱的双肩给他支撑起了那么一片小天地, 明明是不争不抢、随性淡泊的人, 却无数次挡在他身前, 红着脸、颤着声朝那些欺辱他们的面目可憎的人骂骂咧咧。
连句脏话都说不周全。
云歇曾无数次想过, 他娘就是他未来渴慕的人的样子,有着最温润柔情动人心弦的皮囊, 底下却是一颗烟熏火燎、水冲土淹都不能动摇埋没的心。
可他娘,是个男人!
所以自己断袖并非无迹可寻……
他的理想型, 本身就是以男人为模板。
云歇喉头干涩。
所以他讨厌不识趣的女人, 听不惯婉转如莺啼的声音, 不喜前凸后翘,偏好身量高挑些、容貌干净沉静些的……女人。
但这样的女人实在难找, 所以……他自以为他是退而求其次找了男人。
实际上, 他喜欢的就是男人。
时隔二十余年, 云歇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性取向。
云歇以为,没什么能比他能怀孕更晴天霹雳的了,事实上……
他太天真了。
局势瞬息万变,内室鸦雀无声,呼吸可闻。
萧让想起沈院判提点自己的孕夫注意事项里头一条就是孕夫不能遭受巨大打击,立即过去,伏低做小地搀他:“相父消消气,男人就男人。”
云歇还呆愣愣的。
萧让顿时心尖儿都疼了,深黑凤目望定,眼底冷光熠熠,音色淡漠:“带下去,凌迟处死。”
他声如清泉,说出的话却霎时令云峰平身上的血液凉了个透彻。
云峰平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嚎求饶,萧让脚步稍顿。
云峰平瞬间觉得事情还有转机,在他的印象里,小皇帝最是宽厚仁爱,他也是情有可原,又是云歇的爹,小皇帝说不定一时心软,就饶他一命了。
萧让若有若无地笑了下,微蹲下身,灼灼的凤目冷瞥他,慢条斯理一字一字道:“要用最钝最钝的刀,刀上要撒盐、泼秽物,一刀一刀,云大将军记得……好好享受。”
云峰平面色迅速灰败如土,死命地磕着头,涕泗横流:“陛下饶命!陛下……”
萧让小心翼翼地牵着呆呆的云歇走了,要不是顾忌云歇的脸面,他早干脆把人抱走了。
一直到被萧让抵着腰半抱着拉上马车,云歇才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转。
马车已行进,云歇也不好再下车,他稍稍往边上挪了挪,离萧让远些,别过脸不去看他,自己一个人绞着手默默消化。
萧让温声道:“相父,这么些年,您当真一点儿都未察觉么?”
云歇本不欲搭理他,却念着他帮忙处理人渣,瞥他一眼,恹恹道:“其实有的,只是以前并未往这边想。”
“比如?”
“我小时候老想缠着他睡觉,”云歇面色尴尬,“他却总以我……打呼为由,推拒我。”
萧让:“……”他十分确定云歇不打呼噜。
“就算答应了,他也是和衣而睡,大多数时候还同我分被窝。”
云歇回忆道:“他越不喜欢我缠他,我越是想方设法黏他,我记得大概五六岁时,有一次我爹洗澡,仆役打好了热水,我为了给我爹一个惊喜,就躲进了他的浴桶里,等着他脱衣进来,然后扑进他怀里……”
“结果?”
“我爹拎着湿漉漉的我出来,”云歇尴尬到脸红,“他弹着我……那里,教训我说,他是女人,我是小男子汉,我不能那么不知羞,把他给看光了,他之后小半个月没理我让我长记性……”
云歇道:“大楚男女七岁不同席,我那时明明才五六岁,又哪懂什么男女之别,不过那之后我怕他不理我,就再也不胡闹了……”
萧让听着觉得有趣又不由心尖发软,他比云歇小快十载,完完全全错过了云歇的童年少年,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抱有巨大的期待,想要了解完整的他。
提起他爹,云歇向来锐利嚣张的眉目渐柔和,云歇看得开,他娘是男是女不重要,不会增减他对其任何一点儿依恋和崇拜。
云歇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越发尴尬脸红:“其实小时候有几次,我半睡半醒间见到我爹过来,轻轻脱我亵裤,大概是检查我有没有……发育完全。”
“你知道吗,我现在回想起来,他是那种挪揄戏谑的神情,不是女人的不好意思。”
萧让轻咳两声,忍着笑:“……发育挺好的。”
云歇瞬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