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义年纪大了,站了八个小时,脚都已经失去知觉了。
听到喊停,他扶着墙壁沿着手术室里走了两圈才渐渐感觉到了自己的腿脚。
医生们忙多久,程止戈就拿着望远镜望了多久,看到大家停下来歇息,他立马去安排吃食和喝的去了。
魏嫂子不出意外应该已经被秦边生找到带去食堂那边了,李小宝应该也在。
程止戈像一阵疾风似的冲进食堂。
“做好的饼子和绿豆汤送医务室,李小宝过来,跟我走一趟。”
李小宝懵懵懂懂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嘴巴上还挂着半个绿豆壳。
魏李花看着程止戈,迟疑道:“他还是个孩子,会吓着的。”
程止戈走过去,蹲了下来,看着李小宝的眼睛问他:“你是个男孩子,以后也会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坚强是必修课,从现在学,能不能行?”
李小宝红着眼圈点了点头,“程叔叔,是不是我爸我妈……”
“他们都是英雄!你爸是为了保护大家才牺牲的,你妈现在情况危急,没了求生意志,正是需要你的时候,你是这个家唯一的男子汉了。”程止戈一字一顿道。
“我知道了,我会坚强的,带我去找我妈吧。”李小宝哽咽道。
程止戈背起李小宝飞快地跑了。
魏嫂子抹了抹眼泪,背过身去,肩膀不停抽动。
王嫂子和李嫂子默默地把饼子和绿豆汤装进用开水烫好的饭盒里,一个一个盒上盖子。
“田嫂子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她对李所的感情这么深。”魏嫂子说。
王嫂子红着眼圈嗯了一声,啪啪压着饭盒盖。
“好歹是两口子,在一起生活了小十年了,哪能没感情。”
“说到没感情,图个洒脱,还是林西西洒脱,说离就离了。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程大队又那么优秀,她竟然说丢就丢了,半点也不留恋。”李嫂子道。
“哎,好好的,你提那鬼干啥?她揍了你一顿狠的,牙都给你打掉了,你还想她了不成?”魏嫂子没好气地道。
“那也是你们该!
非听那郝甜的话,听风就是雨的就冲上去人家屋里闹,以为人多势众拿她就跟拿只小鸡仔似的容易哇,结果反被打落牙齿和血吞,你补牙的钱凑齐没?
不补的话,以后说话都漏风哦。”王嫂子呲着大牙道。
现在全哨所的嫂子,就她牙齿齐全。
魏嫂子叹了口气,道:“那也是咱们实诚,不知道郝甜那皮下头竟然那样烂透了,三番五次被她当枪使了。”
“啥实诚,就是缺心眼儿。那天我也在场,我就觉得郝甜这人不对劲,要不是我去喊了田嫂子,那天你们还不知道会怎样收场。”
“田嫂子……唉,她是个好的,就是命太苦了。这李所就这么没了……还死在她怀里的,你让她怎么过得了心头这关?”
几人抬着热腾腾的饭和汤往医务室那边走。
远远的看到程止戈黑着脸站在医务室门口,四个医护人员站在他面前,七手八脚地给李小宝穿着一件奇怪的油布一样的衣服。
“真就一件了?”程止戈问。
方有义头也没抬,给李小宝扣着扣子,一边叮嘱他进去后要先在外间先洗手消毒还要戴上手套,允许进里头才能进,没得到允许要乖乖等着。
“手术室是临时搭建的,消毒环境不太好,我们好不容易才把重伤的叔叔们手术做完了,术后是有感染风险的,要是一个不慎进去没消毒干净的东西,是会死人的。”
李小宝不停点着头,“我是男子汉,我会乖。”
方有义检查了一遍才敲了敲门。
门很快被拉开一条缝,一个全身罩在连身衣里的人举着喷壶站在门后,方有义用力把李小宝往前一推,那人飞快地往过了人的门缝隙处噗噗连喷了好几下,飞快地把门又拉上了。
方有义这才扭头看着程止戈,“我们出来吃点东西休整一下,一会儿医院里会安排接班的人过来,他们会带新的防护衣过来。
但是我们的日常防护衣都是化纤布的,达不到林医生说的防护级别,她很是看不上,让我们必须在外头罩一层不过水的消毒过的油布绑缚得没空隙了才能进手术室。
林医生说了,就是一会儿接班的人来了,不依规定穿着或者达不到标准,都不允许进入。”
程止戈听懂了。
方有义的言下之意就是医护人员能不能进都不一定,他这个闲人外行自然也是进不得的。
现在这里,林西西说了算。
“那她呢?不吃不喝了?”程止戈问。
“林医生说她年轻,得做完所有手术后再出来。”方有义一边脱那密不透风的罩衣一边大口呼气。
程止戈一言不发的站到原来那位置,端着望远镜往里使劲晃。
林西西刚把李小宝接进手术室,就看到正对着窗户那边的墙壁上有个光斑使劲在跳。
她没搭理,将李小宝引到了田嫂子跟前。
田嫂子双目紧闭,直挺挺地躺在一扇铺了几层消毒油布包裹着的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