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定珠坐在一顶摇晃的青布棚驴车里,驾车的农夫正好要出城去西山,沈定珠从后门出来没走多远,就在巷子口看见了他吆喝着卖菜。
两人简单商谈了一番,农夫的菜也卖的差不多了,沈定珠将头上的一根钗拔下来作为路费,农夫才同意拉着她出城。
这会,驴车刚出城门,农夫才笑呵呵地回头,年近四十的一双眼睛,显得有些阴翳,他嘴巴在笑,眼睛的轮廓却没变。
多看了沈定珠两眼。
青布笼罩着的木板车斗内,美人穿着粉牡丹月牙白长裙,头发松垮垮地拿一根粉帛系着。
她出来的太着急,夏日的炎热,蒸出她白腻额头上的细汗,这会儿粉唇喘息,缓缓匀气,一双极美的眼眸却浸润着平静。
农夫问:“夫人看起来出身大户人家,怎么着急地一个人走了,您的仆从呢?”
沈定珠瞟他一眼,澄净的丽眸弥漫着黑雾一样,显得肌肤更为雪白动人。
“你只管赶车,再快一点。”她不回答。
农夫便不再跟她开口,晃悠悠的驴车,在山道上颇为明显,待进了西山,却发现过路的马车变少了,几乎看不见一辆。
然而,快到沈定珠指定的位置时,农夫开始拉着驴车打转,沈定珠看了出来,她冷冷问:“你何必浪费时间?”
农夫将驴车直接勒停,吹了一声哨响,周围的茂密的绿林里,便回应了两声短促的鸟叫。
他回过头,终于不再掩饰,用那双皮笑肉不笑的眼睛盯着沈定珠:“贵妃娘娘什么时候发现我身份的?”
沈定珠冷着一张白皙的脸,更显冷艳。
“沈府的位置靠近皇城,真正的农夫,是不会去那边卖菜的,最近没有下雨,你靴下却有黄褐色的稀泥,是山土,我知道你是谁,跟抓了我女儿的人,是一伙的。”
农夫眼中闪过惊愕,低头看了一眼鞋子,果然如此,即便偷来衣裳和驴车,竟也没有瞒过去。
他脸上神色渐渐显露阴狠:“那你还敢跟着我们来?莫非真的有埋伏?”
之所以带着沈定珠绕圈,是因为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么一个被晋帝娇养,放在心尖上来宠爱的柔弱美人,居然敢单枪匹马的跟着他出来。
他一度怀疑沈定珠只是个诱饵,后面说不定跟着一群暗卫,然而,都是他想错了,绕圈这么久,也没发现一点可疑的痕迹。
沈定珠频频看向山野间的小路,她知道女儿就在附近,于是语气变得有些急促。
“你们这么久都没有要孩子的性命,说明你们有目的可图,无非就是要交换人质,你们放了我女儿,我来做你们手中的把柄。”
农夫嘲笑起来:“贵妃娘娘,您可真是天真,抓了你,我们就有两个筹码了。”
说罢,他两根手指按在唇上,吹出轻哨的响动,周围的密林里,呼啦啦一下钻出七八个黑衣人。
“带走她,告诉大公子,姓傅的计谋出的不错,真的将这个女人骗了出来。”
沈定珠从驴车上从容不迫的下去,还没等黑衣人们动手,便已经被日光下的美人惊艳的怔在了原地。
那是何等的一副花容月貌,身段水灵的像一颗蜜桃,雪白的肌肤,在阳光的亲吻下透着粉泽,眉宇精致如画,半拢的黑发在夏风的吹拂下,让鬓边的绒绒碎发轻轻刮过白皙的脸颊,为她增添了一丝清冷的幽美。
她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站在那里,就足够赏心悦目,怪不得晋帝对她百般宠爱,这样的女人,最适合拿来养在娇阁里。
假扮成农夫的男人啐骂一声:“妈的,没见过女人?等带功回了北梁,每人都能有八九个娘们!”
那些人这才反应过来,沈定珠却主动迈步走了过去,他们反而不敢伸手来擒着她,见她如此配合,便将她围在了中心。
没有人留意到,驴车过来的一路上,都有一节节断了的银线。
时隔一个月,沈定珠终于再次见到了女儿。
“澄澄!”她被这些黑衣人带着,走到了密林深处,旁边就是高耸的悬崖峭壁,
萧心澄被两个陌生的男人抓在手里,一看见沈定珠来了,小家伙唔唔地哭吼,蹬着小腿,拼命挣扎起来。
站在最后面的男人,冷冷道:“放她过去。”
萧心澄脚上的绳子甫一被解开,就奔向沈定珠。
“澄澄,”沈定珠水眸含泪,打量着孩子,见小家伙圆圆的脸蛋,也消瘦不少,她心疼地将女儿搂进怀里,“都怪娘亲不好,让你在外面受苦了。”
萧心澄这么多日来的坚强,终于在自己母亲的怀里瓦解,她哇哇大哭,用泪水诉说着这么多日来的恐惧和无助。
“娘亲,你都来了,爹爹是不是就在附近,这些人是坏蛋,他们想偷爹爹的东西!还有,还有周爷爷,也是坏人,他们是一伙的!”小家伙哽咽着道。
沈定珠豁然抬起水眸,看向不远处,站在黑衣人身后的那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生的一双锐利无情的凤眸,多日来的风霜,为他增添了两分冰冷。
他一定就是那群人口中的大公子,而他的脚边,周老将军浑身是伤,血染透衣襟,面色苍白的昏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