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眼里飞出来了。
……如果他不是在开玩笑就好了。
认识周辰瑜以来的种种经历,连同这个除夕的夜晚,不断地在晏朝的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
明明从刚认识他开始,就对他整个人都充满了嫌弃,可是最后事情的发展,怎么会莫名奇妙地歪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特殊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让晏朝过早地成熟,将真实的自我封闭在了无懈可击的皮囊里,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走进他的内心。
更何况进入了娱乐圈这个所谓的“大染缸”后,他更加心知肚明,这世间根本不存在无缘无故的好意,更没有绝对单纯的感情。
唯独周辰瑜,在他逐渐程式化的生活里,如同一尾自由自在的游鱼,毫无防备地闯进了晏朝心底的那道海岸线。
晏朝二十来年的人生里,从来不曾对任何一个人产生这样奇妙的感觉。
他一向是一个自制力极强的人,这一回,他一样以为自己能控制住的,没想到到头来,却是如此要了命一般的覆水难收。
可是晏朝非常清楚,无论再如何靠近,但两个人的身份和背景,都决定了他和周辰瑜从一开始,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晏朝可以如此坦然地接受自己喜欢上一个男人,但周辰瑜不一样。
传统曲艺世家里的子弟,别说都是钢铁直男了,甚至或多或少地还有点儿直男癌,大概骨子里压根就不会对自己的性向产生怀疑。
周辰瑜自己也说过,之所以嘴上浪荡,本质是因为默认彼此都是直男。如果晏朝这会儿贸然地捅破那层窗户纸,弄不好只会把他吓一跳,最坏的结果是两人连朋友都没得做。
更何况今晚饭桌上的那些话,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晏朝,周辰瑜身为周家的曲艺传承人,将来也一定会和他的师父、师哥们一样,到了年龄,娶妻生子,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小家庭,传宗接代于他而言才是正道。
想到这,晏朝的耳畔不知怎么地,忽然间响起了周辰瑜常挂在嘴边儿的那一声“媳妇儿”。
这样一个向来让晏朝羞于启齿的称呼,却总是被周辰瑜叫得理所应当、自然无比,配上那副玩世不恭的北京小爷的口气,莫名奇妙地让人觉得好听得要命。
可是除了对自己,晏朝不喜欢听到周辰瑜在其他的任何场合说这个词。
因为每当他一说这个,台下就会有成百上千的女孩儿热切地回应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晏朝,不知道哪一天,就真的会有那么一个温柔贤惠的姑娘,成了周辰瑜真正的媳妇儿。
一想到周辰瑜在台上那副撩妹自如的浪蹄子模样儿,晏朝的心里就蓦地升腾起一阵莫名的火气,恨不得建一座金屋,把他绑回家,藏起来,再也不让别人看到。
这样想完,晏朝又为自己荒诞不经的想法感到一阵好笑。
他自认是个心性淡定平和的人,向来没有什么人或物,能激起他这样强烈的占有欲。
除了周辰瑜。
恍然间,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晏朝在黑暗中扭过头,只见身旁的人正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睛,看样子已经睡着了。
他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盯着周辰瑜那张俊美的脸,小心翼翼地用目光描摹着对方好看的轮廓。
他的目光在周辰瑜的脸上肆无忌惮地逡巡,风流的眉眼,挺翘的鼻梁,削薄的嘴唇。
然后定格在了那个位置。
这两片温软的薄唇,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他日复一日的春秋大梦里,婉转流连于他的周身,撩拨起一阵又一阵无法平息的业火。
这是晏朝无数次午夜梦回时的场景,那人轻缓的呼吸声如今近在耳畔,让他的整颗心都不由自主地疯狂跳动起来。
晏朝看着看着,就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去,在他的薄唇上烙下了一个极轻的吻。
他果真如同一尾鱼一般,睡着的时候连嘴唇都是凉的,因而在触碰到那两片柔软的一瞬间,晏朝的心头一荡,只觉得自己浑身沸腾的血液又化成了一汪轻柔的泉水。
就在那汪泉水里,睡着他的小美人鱼,尾巴尖儿上闪烁着波光粼粼,仿佛晦暗天地里的一线生机。
晏朝年纪不大,却背负很多苦楚,他也早就习惯了孑然一身,从来不敢对未来有任何非分之想。
但是周辰瑜给了他一点甜,能解世间一切苦的甜,他明知道不该如此,却无法克制地食髓知味,不由自主地奢求更多。
忽然间,周辰瑜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异样,嘴唇轻微地动了动。
晏朝心下一惊,蓦地直起身来,生怕他下一秒就要睁开眼睛,而自己却完全没有想好该作何解释。
还好,周辰瑜睡觉一如既往地沉,这一阵细微的动作过后,依然是长久的酣眠。
晏朝在黑暗中看着他的脸,一时间又对自己刚刚那副惊弓之鸟的模样儿感到哭笑不得。
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小心翼翼地偷得一个心上人的吻。
可一个吻怎么能足够呢。
周辰瑜分明已经给了他那么多,但哪怕是这些全部加起来,都还远远不够。
明知他们之间还隔着重重阻力,但晏朝连半点儿别的都没法再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