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临半倚在床榻边上,失血过多让他的意识有些昏沉,视线也带上了些许的朦胧。
秦昭的凑近使得他的那张脸被放大了好几分,也让季青临看清了秦昭眼底的疯狂。
穿着华服的帝王和曾经那个摇尾乞怜的质子全然没有了半分的相似。
季青临闭上眼笑了笑,笑声中是掩饰不住的讽刺和讥诮。
秦昭的视线落在季青临苍白的唇和血痕遍布的脸上,听到他无声的开口,“何必呢?”
冰冷的视线和没有半分情绪的嗓音像一块石头一般坠在秦昭的胸口,堵在喉咙处,上不去也下不来,难受的紧。
“若是顾念着当年你为质子时的那段痛苦时光,大可不必如此惺惺作态。”
季青临扬起脖子,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秦昭,“我绝对不会让你如愿!”
“呵,”秦昭忽的反应过来,随即冷笑一声,眼前这人说了这么多,归根结底还是想死而已,可笑他心下一软竟然真的差点信了他的鬼话!
秦昭后退两步,目光扫视过整个宫殿,“给朕将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清出去,只留下一张床!”
在宫人们忙忙碌碌的脚步声中,秦昭得意洋洋,“朕倒是要看看,这回你还要怎么做到自戕!”
说完这话秦昭也不走,就直接操过一把椅子大喇喇的坐了上去,一边看着老太医给季青临诊脉,一边将宫女太监们指挥得团团转。
老太医在秦昭的死亡凝视下,双手颤抖着写废了两张纸,才终于将药方给开了出来,然后立马催促药童去熬药。
“情况如何?”秦昭皱着眉头问道。
眼看季青临神情恍惚,瞳孔都有放大的趋势,老太医“哐唧”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陛下恕罪,太……太子殿下萌生了死志,再加上受伤严重,失血过多,微……微臣只能尽力而为。”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秦昭猛的一下站了起来,浑身的低气压骤然间爆发,吓的满大殿的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哆哆嗦嗦的样子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老太医更是恨不得以头抢地,冷汗顺着毛孔密密麻麻的爬满了整个额头。
季青临虚弱的掀起眼帘,声音低的几乎都听不清字眼,“我的身体为什么会成为这样,你难道不清楚吗?迁怒他人做什么?”
秦昭是真的很怕季青临就这么在他眼前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咬着牙努力压下怒火,“你究竟怎么样才肯好好配合治疗?”
季青临淡淡撇他一眼,说道,“很简单,只要你死。”
“你不要太过分!”秦昭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攥紧,牙齿都在微微的打着颤。
然而,季青临却直接闭上了眼,拒绝沟通。
“好,好,好的很!”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眼,秦昭周身的怒火几乎快要化为了实质,他凶狠的眼神落在跪了满地的宫女太监们身上,呵斥出声,“都给朕滚!”
喧闹的人群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季青临看着整洁明亮,全然不似之前那般血腥味浓重的大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倒是不怕痛,在他看来痛感是一个非常值得体验的存在,但前世在医院住久了,对于血腥的气味终究还是有些厌恶的。
吸吸鼻子嗅了嗅清新的空气,季青临那双原本黯淡无神的死鱼眼转瞬间又恢复成了深邃。
宛若清潭一样的眼眸潋滟着清波,亮的惊人。
若不是因为脸色依旧惨白,哪里还看得出半分方才太医口中所言的病危。
8888还没来得及发出劫后余生的痛哭,就立刻被自家宿主这宛若川剧变脸的神情给唬住,“不……不是,宿主,你刚才……”
明明都濒临死亡了啊……
季青临眨眨眼,随后莞尔挑眉,“哦,我装的。”
秦昭此人自视甚高,同时又极度的自卑,当权以后最为厌恶的,就是有人提极他在北齐做质子时过的那段凄惨的日子。
因此栾初言对秦昭而言,是一个万般矛盾的存在。
秦昭出生在一个可以为了权力不惜一切后果去算计的皇家,他的亲生母亲为了争宠,主动提出让他去当质子,丝毫没有考虑过他的死活。
秦昭渴求栾初言身上的柔和与温暖,他贪恋栾初言与北齐皇帝皇后之间宛若普通百姓一般的温情。
可同时他心里又十分清醒,清醒的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情感。
所以他自私的以为只要他杀了栾初言的所有亲人,栾初言就会把所有的温柔全部给他一个人。
可当秦昭把栾初言掳回南黎皇宫以后才发现,栾初言变了。
当年那个将温柔善良刻进了骨子里的太子殿下,身上长满了尖锐的倒刺,毫不顾忌自己的伤痛也要刺伤别人。
秦昭所贪恋的温暖彻底消失不见,只剩下彻骨的寒。
他渴望靠近栾初言,又怕被他满身的冰刺伤害。
他怀念栾初言曾经的温柔,可又厌恶当初卑微的自己。
矛盾又变态,可怜又可悲。
此时的栾沉舟还没有彻底的走进秦昭的内心,他不可能让心上的白月光就这么死去。
所以,季青临选择痛并快乐着加重自己的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