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宝说的没错,家里很热闹,展怀迁没赶上成亲那天不能比较,可自从母亲搬去城外,十多年来,家中再没有一件值得高兴、值得热闹的事。
虽然闹得鸡飞狗跳、天翻地覆,可这死气沉沉的大宅子,忽然就有了生气。
七姜忽然从身边离开,展怀迁怕她又要动手,可人家是去看张嬷嬷,心疼她挨了一巴掌,还有映春,瘦瘦小小被家丁一下就拎走,摔在地上一定也摔疼了。
“二哥儿……”朱嬷嬷还哭。
“朱嬷嬷,你有了年纪,偶尔糊涂,我不怪你。”展怀迁指向边上几个中年妇人,“你们呢,随着嬷嬷当差多年,她脾气急的时候,糊涂的时候,你们为何不劝着拦着?”
朱嬷嬷见这气势不对头,立刻搬出老太太:“哥儿不知家里的事,您看这人仰马翻的,都是少夫人闹的,老太太是要整顿家风,是要……”
展怀迁径直走到她面前,直视着喋喋不休的老婆子:“而嬷嬷你,又为何不劝着祖母慈爱宽容些,不盼着家和万事兴?”
不等朱嬷嬷再废话,展怀迁看向所有人说:“你们听好了,天大的事,也不是你们对主子动手的道理,今日我不追究,是看在少夫人的面上放你们一马,往后谁还敢不把少夫人放在眼里,就是不把我和老爷放在眼里,就是不把圣上放在眼里,你们好自为之。”
“是……”所有人上赶着答应,一些莫名其妙被卷进来的,往后也不怕有人怂恿要挟,二公子把话说清楚,他们也就有了仰仗。
朱嬷嬷不服气,倚老卖老地叫嚣着:“二哥儿,这事不能完,老太太面前你如何交代?”
展怀迁说:“您这话听着,是要挑唆我与祖母不成,可见平日在沁和堂必定不少说,难怪家中不得安宁。嬷嬷,你有了年纪,待我禀明父亲,早早送你回家乡,安身养老。”
此话一出,边上低着头的下人们,纷纷抬起了脸,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要知道二公子说出这话,就等同与老太太那头撕破脸皮。
“你们几个,别白来一趟,朱嬷嬷受伤了不能走,把她抬回去。”展怀迁指着地上几个家丁说,“今日的事不追究你们,往后安生当差,但心里要明白,谁才是这家的主子。”
“小的明白,小的遵命!”家丁们如遇大赦,黑压压地走向朱嬷嬷,在她惊恐的叫喊中,麻利地把人抬走了。
“嬷嬷,嬷嬷……”跟来的女人们,吓得追了出去,他们一走,院子里宽敞了不少。
只见厨房的管事上前来,毕恭毕敬对七姜说:“少夫人,明日一早,小的们就将观澜阁本月的分例银子送来,往后每月直接从账房走,虽说观澜阁上下以后不在大厨房做饭,但少夫人若有差遣,请随时派人召唤。”
展怀迁心想到此为止,打算“收兵”时,七姜却凶巴巴地说:“你是打量今晚还能有反转吧,这个月没剩几天了,是有几万两银子要你算到明天早晨吗?我好声好气和你们商量,是你们先不把我放在眼里,要你们少送几个菜,还嗤笑我乡下人抠抠搜搜不上台面,是不是你们?”
那管事立刻呵斥下人:“哪个去送的午饭,给我站出来,好大胆子,敢嗤笑主子。”
七姜说:“我没那么小气,我是乡下人没错,我还抠抠搜搜,所以赶紧把这个月剩下的银子交出来,明天还有明天,我等你们到明年好不好?”
展怀迁惊讶地看着七姜,这可不是用“得饶人处且饶人”能劝的,他们行军打仗,也要根据形势区分“趁胜追击”与“穷寇莫追”,云七姜不是冲动莽撞,她是真心要办成一件事。
那几人赶紧去翻账本、拿算盘,虽说下人的饭菜不在这里做,但由采买统一经手,账从这里走。
如此二公子与少夫人,一并算上张嬷嬷、映春等二十来个里里外外的侍女、小厮们,每人每月粮米都有定额,这个月过了多少天也明明白白,只需加减几下算盘就能搞清的账目,他们一开始说明天一早再送,的确是盼着老太太发怒后,这事儿还能有转圜。
七姜拿了银子,夫妻俩便带人离开大厨房,展怀迁还要去大院见父亲,江侍郎正在府中,虽是父亲的下官,但展怀迁眼下品级还低,亦是他的上官。
“多谢你了,我以为你不会帮我呢。”七姜说,“往后观澜阁自己做饭,你放心,我不会饿着你的,我只想少些浪费,不是要你们家的钱,希望你别误会。”
展怀迁轻轻一叹,说道:“关于浪费一事,待我晚些时候和你谈谈,不要误会我看不起你的家乡和家人,但很多事,在京城在这大宅子里的确有所不同,你若愿意听,我送走江大人后,回来告诉你。”
七姜不明白少些浪费的事,还能有什么不同,就是说破天去,也不该糟蹋粮食,但看在这人救了自己,还给她撑腰的份上,点了点头:“晚些再说吧,你们家这些刁奴,太难对付,累死我了。”
目送云七姜和张嬷嬷一行远去,展怀迁才整理仪容,往大院书房来。
福宝跟在公子身旁,忍不住问:“二哥儿,您这样挑衅老太太,成吗?”
展怀迁淡淡道:“成不成的,也挑衅了,再说吧。”
福宝愣了愣,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