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何世恒陷在懊恼和后悔中不可自赎,哪怕当年的顾虑和犹豫不是错,他为何连怀迁都要瞒着,倘若怀迁知道,一定会阻止玉颜嫁入甄家,她就不会受那么多苦。
“玉颜……”何世恒唤着心爱的人,一拳砸在马车窗框上,那并不结实的木框,竟是裂开了。
下人们听见动静,将马车缓缓停稳,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调头,去太师府。”
“是……”
黑夜降临,玉颜领着妹妹从观澜阁归来,实在是太多的话和七姜说,姐妹俩一坐就忘了时辰,这会子赶着回秀景苑,还要伺候母亲的晚饭。
才过大院,玉颂忽然说:“姐姐,二哥哥回来了。”
玉颜抬眸张望,远处过来高大的身影,可她一看就知道,那不是二哥,是何……
“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脚下绊了一下。”
玉颂一手搀扶着姐姐,一面望着远处,那高大的身影渐渐近了,便看得清,原来是何家表兄。
“恒哥哥。”玉颂亲热地唤了一声,“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何世恒虽一头闯进太师府,到底还没勇气直接去秀景苑找人,可今天他若不来一下,怕是一夜都不得安生,不管不顾地走进来,怎会想到,竟又一次和玉颜迎面遇上。
“我来找姑父。”何世恒到了跟前,嘴里回答着玉颂,可目光落在玉颜的面上,“找姑父说几件事,白日里忙,来得晚了些。”
玉颜避开了他目光的“追逐”,看向一旁,微微颔首算作打招呼。
“玉颜,身体可大安了?”何世恒挪动步子,把自己送到玉颜的眼前,关心道,“可再请太医瞧过,别落下病根。”
灯笼映照下,彼此的模样都和白天有些许不同,黑夜里的光影,能遮掩不能让人看见的心事。
“一切安好,多谢。”玉颜匆匆回应,伸手抓了妹妹就要绕开,可玉颂没料到这一出,还高兴地打算与恒哥哥说几句话,被姐姐猛地一拽,失去重心就摔倒了。
何世恒立时将妹妹搀扶起来,玉颂倒也没吓着,还笑呵呵地说:“姐姐,你急什么呀?”
玉颜何止急,还不安惶恐,不得不吓唬妹妹:“回去晚了,耽误母亲的晚饭,她又该发脾气。”
何世恒不禁蹙眉:“府里那么多下人,哪个不能伺候四夫人晚饭,何苦你们去?”
玉颜抬眸看着他,狠下心道:“表公子管得太宽了些,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玉颜?”
“就此别过。”
玉颜搀扶着妹妹就要离开,哪成想,何世恒竟然一手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心口猛地一惊,还好还好,这人还有几分理智,他立时松开了手。
彼此的目光匆匆交错,玉颜留给何世恒的是慌张惊愕,而何世恒留给她的,是缱绻难舍。
看着瘦弱的身影越走越远,何世恒心头的冲动终于熄灭了,转身对领路的下人说:“姑父既然还没回府,我就不等了,替我向姑父请安。”
下人们不敢多问,照着做便是,横竖这位哥儿从小就这般脾气,且在太师府自由出入,谁也不会计较什么。
一路离了展家,何世恒直奔家中而来,正是传晚饭的时辰,好几位嬷嬷等在外头,说老太太她们就等他回来开饭,菜都要凉了。
屋子里,祖母、母亲、婶母还有姑姑,倒是不见嫂嫂弟妹和姑娘们。
老太太嗔怪:“等你这么晚,孩子们都要饿坏了,已经打发她们回去用饭,再者你姑姑也不爱热闹。恒儿,先去给你爷爷和爹请安,立时过来用饭。”
“恒儿,姑姑难得回家,你就这么招待我?”大夫人笑道,“天晚了还往外跑,又寻着什么新的去处?”
何世恒摇了摇头:“只是去办事了,我如今可收心养性,一心考功名。”
何夫人嗔道:“别胡吹了,赶紧去给爷爷和你爹请安,都等你呢。”
他走开几步,回眸望了眼姑姑,大夫人承接了侄儿的目光,不禁笑道:“怎么了,几天不见姑姑,你不认得我了?”
“姑姑,我有些话想对您说,单独说。”何世恒道,“我去向爷爷请安,就不过来了,您用罢了晚饭,能来一趟侄儿的书房吗?”
大夫人颔首:“去吧,我一会儿过来。”
看着孩子离去,大夫人望向嫂嫂:“他怎么了?”
何夫人说:“他最近的确有些古怪,怀迁去校场那日,他就发了一天的脾气,后来自己好了,问他什么,他也敷衍搪塞,我心里又担心,又不愿多插手干预,他不是小孩子了。”
老太太看着女儿,叮嘱:“可别什么事都浑答应他,不许纵着他胡闹。”
何夫人笑道:“可见不是什么好事,心里知道只有姑姑能宠他,和他姑姑一模一样。”
姑嫂间亲密如姐妹,几句玩笑话,彼此乐一乐,谁也不会放在心上,但知道侄儿有心事,大夫人总有些不安,之后用罢晚饭,茶也不吃,便往世恒的书房来。
他似乎还被祖父、父亲绊着,人并不在,大夫人随手翻阅一册书,在治世经济的书页上,赫然写着一行小楷:死生契阔,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