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五年,当初以庶民之身黯然离开,如今荣归故里的姜不语距离幽州城还有十里路,远远见到旌旗招展,她下意识问身边随侍的黎英:“大军在操练?”
出营操练的似乎有点远啊。
黎英早得信报,且瞒着自家主子,难得作出一副惊讶的表情:“怎跑到这里来操练了?”
舒老爷子与独孤晴外加麟哥儿皆乘坐马车,独孤默有时候在马车里陪儿子玩,有时候与姜不语并辔而行,等着姜侯弯弓搭箭打野味给他吃,一路之上走走逛逛,倒也快活。
他此刻便在马车里陪儿子下棋,由于麟哥儿身边有两位诸葛先生,一位是棋臭瘾大的舒老爷子,另外一位是棋艺不咋样但悔棋技艺高超的胞妹独孤晴,两方大战时常打的难分难解——明明胜负已分,独孤晴也能厚着脸皮带大侄子退回五步之前的战局,重改棋道,导致战局没完没了一再延误。
独孤默被三人整得没了脾气,耐下性子等着胞妹指使麟哥儿捏着棋子在棋盘上挪来挪去,总找不到满意的地方,他百无聊赖之下掀起车帘向外扫了一眼,顿时惊住了。
幽州军乌压压的人头渐行渐近,当先三骑正是军中三员大将,柴滔、万喻及先锋营的卜柱,其后便是骑兵营众将士,人悍马壮,正列队无声等待。
远处马上众将士早已接到信报,提前两个时辰就出发了,至十里开外列队迎候,见得亲卫营组成的车队,顿时欢呼雀跃,冒失些的还想往前冲,被万喻制止:“君侯离开五年,你们闹腾成这样,岂不让她误以为大营纪律松散?”
众人深觉有理,精神抖擞列队迎候。
世子以女儿身封侯之后,朝廷邸报传来,营中众将士都懵了,回想姜不语在幽州做过的那些事儿,都怀疑朝廷搞错了她的性别。
营中不少将士都与现任定北侯交过手,见过她泥里土里滚过的模样,各种荤话的玩笑也开过不少,还一起聊过如意馆里的美人儿,姜侯言之凿凿有理有据,让人对她的风流本领深信不疑,结果,朝廷对外宣布她是女儿身——骗人的吧?!
心眼实的还比划:“世子的胸肌比铁板还硬,谁家女人长这样?”
“对对,还有喉结,可作不了假!”
“再说……世子不是还娶妇了吗?”
“不是成亲没多久就和离了嘛。没两年新妇便嫁了前街一家商户,前些日子我还在街上遇见她,抱着个大胖小子,日子过的不错。”
“……”
众人议论来议论去,也没个定论,直到半个月前姜侯在东女国娶了独孤默的消息传回幽州,大家才切切实实相信她是女儿身。
营中那些被她按着打逼着叫过“爹”的将士们哭笑不得,二愣子宿全更憨,逢人便问:“那我往后还要不要叫爹?”
——叫爹有肉吃,不叫爹是不是就没有额外的美食了?
都什么时候了,这货还惦记着吃!
有人给宿全出主意:“你想叫就叫吧,反正都叫那么久了。”
不过无论新任定北侯是男是女,对于幽州军来说,她都是当年以一己之力庇护幽州军众将士的姜不语,在在营中之时对大家要求严苛,离开大营之后还为军中退役的老兵寻找出路,无时无刻将军中袍泽放在心上,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区别呢?
闻听西境战火起来,姜不语挂帅出征,虽然不少将士嘴上各种吹嘘,诸如“咱们君侯出征,百战百胜,让西戎这帮孙子们见识一下咱们君侯的本领”或者“西戎这帮孙子惹谁不好,非要惹到大渊,小心君侯带兵灭了他们西都”等话,心里还是免不了替她担心。
也有人提前替姜不语开脱:“听说君侯率五万龙虎营出征,沿途再调集地方驻军,就算咱们君侯再厉害,可龙虎营那帮人久驻京畿不参战,地方驻军就更不必说了,恐怕连血都没见过,若是真有个万一……可不是咱们君侯的问题,而是这些人战力不行,这可怨不得君侯。”
更有人摩拳擦掌,深恨朝廷不曾从北境调兵:“若是从咱们大营抽调五万兄弟跟随君侯出征,定然凯旋而归!”
姜不语出征近一年,幽州军中众将士皆为她担着一颗心,生怕她所率的征西军战力太弱,让她有个闪失。
直到大胜的消息传回幽州大营,众将士高兴的如同过年,各个喜气盈面,比自己打了胜仗还开心,就连向来严肃的万喻也难得放任营中乱成一锅粥,伙夫营杀猪宰羊,遥贺她的胜利。
那怕她本人并不知道。
侯府车队渐近,姜不语一马当先到得近前,骑兵营众将士齐刷刷翻身下马叩拜,声震九天:“我等见过君侯,恭迎君侯回营!”
事隔五年,幽州军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主人!
姜不语的目光从众多熟悉的面庞之上扫过,内心感慨,喉头几度哽咽,拱手回礼:“诸君请起!随本侯归营!”
麟哥儿听到外面动静,从马车里探出小脑袋,见到不远处连绵不绝的黑甲骑兵向爹爹叩拜行礼。
他年纪还小,显然不能理解正在发生的事情,但还是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憾,小声问独孤默:“二爹爹,他们在做什么?”
独孤默摸摸他的脑袋瓜子,感触良多,细细讲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