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辰过去,才有一位御医从内室出来,打破了一室沉默。
穆云起的母亲不顾仪态,“蹭”地起身,快步走到御医面前:“他的腿怎么样了?”
御医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着措辞。
温知意看他这幅模样,就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她闭了闭眼,向后倒在椅背上。
果然,御医摇了摇头:“我们所有人商量过了,穆将军的腿伤,要完全痊愈,几乎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穆夫人眼泪再次流下,追问道,“完全痊愈不可能,那能恢复到什么地步?”
“无法行走,”御医道,“也许,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后,在其他人的搀扶下可以走上一小段距离,但不太可能独立走路,更不可能骑马或者上战场了。”
穆夫人的眼泪决堤,穆扬狠狠地一锤椅子扶手:“北融,北融……”
看他的模样,显然是对伤了穆云起的北融人恨之已极。
穆云起的父亲,也满脸烦躁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虽然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为了穆云起真心难过,还是因为此后穆家的资源不会再向他那一房倾斜而烦躁。
温知意面无表情,虽然早有预料是这个结果,但她还是免不了的失望。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意识到穆扬向她频频投来的目光。
大夫们斟酌着给穆云起开了恢复身体的药方,嘱咐了几句,便一一离开。
他们离开前,温知意和一位御医单独谈了几句,问了几个问题。
所有人都离开后,温知意走进内室,看到穆云起的表情,了然:“你已经知道了?”
穆云起点点头:“他们不
想对我直说,但我一直逼问他们。”
“别放弃希望。”她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了一句。
“我不会,”穆云起低头不看她,“但我也该做好永远无法行走的准备了。”
显然,御医口中“在其他人的搀扶下可以走上一小段距离”,对他而言算不上任何安慰。
也对,一个曾经可以肆意纵马驰骋的人,又如何会把这当成安慰呢?
接下来,穆扬继续四处延请名医,但每个大夫看过穆云起的伤势后,都没有给出过让他们满意的回答。
穆云起回京后不久,圣上便给他赐了赏。
赏赐很丰厚,这也算是一个信号,告诉众人,陛下并没有相信穆云起叛国的说辞。
和穆云起一同失踪的近千人,也已经说出了这段时间的经历,这段经历也已传到京城。
穆云起被北融人伤了腿,从此无法行走的事实,似乎也足以说明他没有投靠北融。
于是,接下来穆府一改之前门可罗雀的模样。有不少人陆陆续续登门来探病,其中有穆云起在京里的朋友,也有他在兵部的同僚,还有些穆家的故交。
这些人也许是出自道义,也许是好奇穆云起的遭遇,也许是想亲眼看看伤了腿的天之骄子,此时是什么颓废模样。
每次有人来探望时,穆云起都靠坐在床头,温文尔雅地面对他们,除了那张明显大病未愈、略显苍白的脸,似乎看不出他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穆云起是个非常自持的人,他在温知意面前都不愿意表现出他的痛苦,更别提在这些人眼前了。
温知意挺心疼他,她不想让他在明明很痛苦的时候,却还要拿出一副若无其事的姿态去面对这些人,但这是穆云起自己的战役,他既然选择了面对,她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
短短时间内,穆云起以另一种方式,再次成为了京城的热点话题。
穆云起回来了,他没有背叛大楚,但他的腿受了伤,从此无法上战场,一代冉冉升起的将星,最终还是在未达到最顶点的时刻,便先行陨落了。
有人为他惋惜,有人感叹他运气不佳,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却偏偏在这种时候出了事。
又有人说,伤了腿,从此窝囊一辈子,怕是还不如战死在
沙场上来得光荣。
温知意听到最后那种论调时,难得因为流言生出了恼怒之意。
穆云起忍着重伤,顶着高烧坚持了那么多天,能活下来凭的全是他的意志力。
他存活的那么艰难,那么不容易,凭什么你们上下嘴唇一碰,就敢这么轻易地说他还不如死在战场上?
紧接着,又有人,老生常谈地,提起了荣华郡主改嫁的事。
有人说,穆云起回来了,又没有叛国,那她想改嫁,就尴尬了。
有人说,穆云起伤了腿,从此成了个废人,无法给她带来荣耀,她想靠夫君封诰命的希望看来是彻底破灭了。
有人说她此时必然十分愤怒,本来下家都找好了,结果夫君突然回来了,回就回吧,偏偏还伤了腿,她若在这个时候改嫁,肯定会有很多人说她势利,对她口诛笔伐。
有人嘲笑她,出身再好有什么用,看吧,千挑万选出的御赐姻缘,最后却是这么个结果。
有人说,她当初就是太傲慢,得罪了柳贵妃,不然早成了三皇子妃,哪里需要像现在这般,被困在一个瘸子身边?
总之大家似乎认定了,温知意迫不及待地想改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