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开第二封信,她捂着嘴确定,那只离开六年、经受战争洗礼、已经在外结婚生子的雄鹰,终于要归来了。
她想将这个消息告诉埃里克,却怕只是空欢喜一场,于是强压下激动、喜悦和不安,去厨房泡了一壶玫瑰花茶。
整个过程中,她的手一直在颤抖。她想起了很多,想起法国、巴黎、克莱顿公爵的庄园,想起小剧院的第一支舞,想起地下迷宫被揭下的面具,想起一直追她马车的奥黛尔,还想起艾诺在她衣襟上留下的泪水……几十年过去,她的容貌不再年轻,内心也不再那样当初那样懵懂,成为了一个有丈夫、有家庭、牵挂远方儿子的妇人。
现在,儿子也要从远方回来了。她的一生即将圆满,而她何其幸运,拥有如此美满的一生?
泡完玫瑰花茶,她擦干眼泪,回到楼上的套房,正要若无其事地和埃里克说话,就见他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你哭过。”他放下报纸,不悦地皱起眉,“那个混账来信了?”
……信中的艾诺自顾自地和父亲和好了,却没想到他眼中形象高大、无法超越的父亲,还在生他不告而别的气。
白兰芝失笑:“什么混账……那是你的儿子。”
埃里克低哼一声,低头继续看报纸。白兰芝吹了吹花茶,将茶杯递到他的唇边。他头也不抬地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半晌冷冰冰地开口:“他在信中说了什么。”
表面上冷冰冰的,其实还是关心儿子的……白兰芝有些好笑,也有些伤感。她想了想,隐瞒了艾诺要回家的消息:“他们搬到了新奥尔良。艾诺的妻子平安生下一个女孩。”
埃里克没有说话,似乎对这条消息无动于衷。白兰芝却看到他已经很久没有翻开下一张报纸了。
十几分钟过去,她正要起身去唤女佣进来添热水,就听见他低沉而沙哑地说道:“都过去那么久了。”
她一怔,低下头,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是啊,都过去那么久了。
但是他们还在一起。
感谢命运,让他们携手度过漫长而平静的光阴,不曾猜忌,也不曾分离。
——
艾诺到家时,已接近三月份。
那天,白兰芝经过一家成衣店,见橱窗展示着雪白的芭蕾舞裙和足尖鞋,心里痒痒,买了一套回去。
刚好那天,埃里克回家得也很早。他脱下笔挺的外套,松了松领带,走上三楼:“夫人。”话落,却见卧室的房门从里面打开,一只纯白、缎面、柔软的足尖鞋探了出来。
他微微一怔。
白兰芝穿着真丝芭蕾舞裙,踮着足尖,从房内走了出来。大概是时光眷恋美人,除了眼角有些细纹,她的面庞几乎没有岁月流逝的痕迹,还是那么清丽,那么出尘。
她看他一眼,绷着足尖,旋转到他身边。真丝裙摆是冰冷而柔软的海浪,却在他的心上点燃了久违的、年轻的烈火。
他俯身一把将她横抱起来。
足尖鞋猛然腾空。他们走进卧室里,白兰芝搂着他修长的颈,抬头吻了一下他突出的喉结:“我好看吗?”
他的声音已接近沙哑:“你一直都是那么美丽。”
话落,他扯下领带,扔到地上,准备倾身吻上妻子娇嫩的双唇,这时,窗外却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母亲、父亲——我回来了!”
两人均是一愣,连忙从床上坐起,就见楼下的庭院里,站着一个相貌秀美、身材颀长的男子,正抱着一个婴儿,仰头冲他们微笑。他的身边是一个气质温婉的女子,有些诧异和紧张地打量着四周。
儿子终于回来了。白兰芝满心欢喜、感动,却见身边的丈夫一脸不悦,动作粗暴地关上窗户:“混账东西,走得突然,回来得也不是时候。”
她开心地笑出了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