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年冬。
傍晚!
京郊,新林公社,第一生产大队,第六小队。
篱笆院子茅草屋。
破旧发黑的八仙桌前坐着五个人。
这些人身穿破旧的棉袄,上面打满了补丁,简直和丐帮的乞丐服装很像,偶尔还有破洞露出了里面发黑发乌,夹着稻草的棉絮。
脚上穿着的不是破棉鞋,就是草鞋。
衣服的颜色有些退色发白。
上首位的是一位中年妇女,下首坐着两个十几岁少年和两个孩童。
饭桌上只有一碗黄豆酱酱。
几人手里捧着的黑色陶碗里,里面的玉米碴子几乎能数的过来。
左手下方的一位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面无表情的喝着清汤寡水的稀粥。
用筷子头蘸了一点酱,几口就将稀饭吃完了。
随后看着上首位置的妇女,淡淡的说道;“孙秀禾,这个家必须得分,我们要搬出去住。”
这话一出,对面坐着的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年,将筷子猛的拍在了桌子上喝道:“王青松,怎么说话的?你能直接叫妈的名字吗?你这学都上到了狗肚子了是吗?”
王青松看着对方冷笑了一下。
再看看旁边一脸纠结的妇人,淡淡的说道:“如果不分家,我就带小麦去县里住,分不分都是一个样。”
孙秀禾自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6年前,母亲生妹妹的时候,难产去世了。
过了两年父亲又找了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孙秀禾,
孙秀禾过来也是争气,带了1个男孩,来了以后又生了1个男孩。
日子不说过的多好,至少还算可以。
结果父亲半年前出去修水渠的时候没回来。
失去了一个劳动力,这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打击。
如果是平时还好点。
但是现在是困难时期。
连续几年的自然灾害,造成了粮食极其短缺,每个人一天只有三两左右的粮食。
三两只有拳头大小。
这点粮食,说白了一顿都不能吃饱。
更何况一天了。
而他之所以生气要分家,倒不是因为吃不饱,因为不止他们家,就是整个生产队,整个公社,乃至其他地方都是一样的情况。
都好不到哪里去。
只有城里还好点。
他生气的是,自己在县城里上学,平时回不来,妹妹小麦居然被几个人养成了一个“大胖子”。
如果真的养胖了,他反而会感激人家,不会提出分家。
这个胖,不是真的胖,而是因为缺少营养造成的浮肿。
本来消瘦的脸颊,现在浮肿的像是被打过一样,因为浮肿,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线。
而小腿用手一按,更是一个深深的窝,一时半会都恢复不了。
这个让他接受不了。
孙秀禾看着王青松,一脸的无奈:“青松啊,现在这年景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情况,家家户户都缺粮食,你让我怎么办啊?你看平平和安安两个,不都吃不饱吗?”
王青松闻言看了一下对面刚刚发发火的少年,以及旁边坐着的一个不到四岁的一个小娃娃。
冷笑了一下问道:“都吃不饱?对,这个我知道,但是为什么就小麦浮肿了,他们两个却好好的?你告诉我啊?孙秀禾你良心呢?被狗吃了吗?这个家必须得分。”
说到最后几乎是喊出来的。
这他娘的要是没有鬼,他这些年书都是白读了。
对方之所以不分家,不是因为两个人的感情有多好。
完全就是因为他是个中学生。
因为有人说过:“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所以他这个中学生是有定量的,而且因为他是男孩,一个月是32斤的定量。
虽然里面有很多是麦麸、豆饼、野菜和玉米芯磨成的粉,做成的代食品。
但是这也很多了。
至于肉、鸡蛋和黄豆,那就不用去想了。
现在市场的肉、鸡蛋,包括黄豆,这些都被列为保健品,不再对市场投放。
城里人以前是有定量的,但是现在都没有了。
也就是说普通人已经买不到这些东西了。
只有浮肿严重的人,去医院开了证明,一个月才能弄个一斤左右的黄豆来治病。
一斤有个什么用?
“王青松,没大没小的,你是想挨打了是吧?你看我揍不死你。”
王平看到老娘被骂,立马就要动手打人。
王青松见状冷着脸站了起来:“你动手试试。当我大哥、二哥吃素的啊?我只是不想和你们计较而已。”
他也不是兄妹两个。
他还有两个哥哥。
说到这两个哥哥,也是运气很好。
55年,城乡二元结构形成之前成了城里人,那时候进城里还是很方便的,不像现在去城里还要有生产队开的介绍信或者证明,不然公社你都出不去。
就算出去了,没城市户口去了城里什么都干不了。
没户口就没工作,没钱。
没户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