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林如海说,这个时机还真不成熟,史鼎这回犯的错误并非不可饶恕,如果一撸到底也太矫枉过正了。
黛玉却笑道:“据父亲说,史鼎所犯之错尚有可恕,那为何要卸了他的兵权?叫史鼎回来,只要让他看明白谁值得追随不就是了?”
林如海眼睛都瞪大了,这是要策反?
“玉儿,你有把握吗?”林如海问。毕竟疏不间亲,策反这种事情,一旦不成,反会增进对方的关系。因为一旦策反,也就意味着对方必须二选一。
黛玉道:“我只是觉得,譬如一个人凭自己的本事就可以一路顺风的南下到扬州,中途的时候被人顺水推船了一把,为什么顺手推一把的人就要以恩人自居,挟恩图报呢?叫我说,这都不叫顺水推船,叫绑上贼船。若是个自身没本事的,攀上高枝儿也算了,史鼎自己便是有能为的,何苦受制于人?”
林如海语气有些迟疑:“话虽如此,但史家乃是承恩公府的姻亲,史鼎终究是史家子弟。”
黛玉却道:“承恩公府,也是太子殿下的外家。若是三年前,太子殿下没有躲过铁网山那场阴谋,史鼎别无选择。但是如今,史鼎明明有选择,为何要被人绑死?我们要做的,不过是让史鼎感受到有人替他松绑。”
经黛玉提醒,林如海自己站史鼎的角度分析了一下,确然承恩公府也好,史家也好,都有两个选择。不过,如何让史鼎自己觉得不必被长康宫绑死,也是一个问题:“玉儿为何觉得策反史鼎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黛玉道:“但凡能人,都是不愿意被人绑架的。所以,这次只需要史鼎回来,亲眼看一看谁更值得追随便好。再说,前儿我在长康宫被九皇子妃为难的时候,保龄侯夫人曾出来帮腔九皇子妃。
于保龄侯夫人而言,此举自然是因为我在牡丹宴上下了史家女的面子,见在长康宫的时候,我又是以寡敌众,想趁机捞回颜面。而且,若是宫宴那日,我们母女三人在长康宫颜面扫地,保龄侯夫人也可趁机向小钟妃表明忠心,解除之前的误会。
但是事与愿违,我在长康宫丢的最大的脸,便是跪了陈氏。除此之外,受损失的不是我。那么,在小钟妃眼里,保龄侯夫人的举动,反倒成了与我一唱一和,故意给我递刀却扎陈氏的心窝。有此前提,这回史鼎回京述职,长康宫或是九皇子府至少要试探一二史鼎的立场。”
什么叫算无遗策。这就是!林如海向来觉得,自己考虑问题已经足够全面了,但是和闺女比起来,总还在利用细节上有所不足。
譬如,在自己眼里,黛玉能利用一场宫宴,为自己,为林氏女拉上九皇子妃做背书安全问题,已经是极致了;没想到黛玉用此事求了一大张护身符外,还可以用此事继续离间长康宫和保龄侯府。林如海算是看出来了,闺女做一件事,往往会有好几层收益,林如海不算见识浅薄,能人也是见过不少,但是黛玉这种效率,生平仅见。
能将事半功倍发挥到极致,黛玉算一个。
“像史鼎这样的聪明人,被人试探,总会有所察觉,那么,史鼎为什么要忠诚于一个尚未成事,就对自己产生怀疑的人呢?”黛玉的语气仿佛是在自问。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这‘知己’二字,不就包含一份把后背交给对方也放心的信任么?如果现在就让史鼎感受到长康宫不是一个能交付后背的盟友,这结盟关系也不会有那么牢固。
林如海很快就弄懂了黛玉的思路,同时也想到了关键。“我去跟太子殿下说,让他别插手粤海的事。”说白了,如果长康宫确然表现出对忠靖侯怀疑的态度,那么东宫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已经证明自己才是更有气度那一个。
从龙之功会带来泼天富贵,想搏的人自然是多;但是真正智慧的人,也该知道兔死狗烹的道理。这还是搏上了的情况,若是搏不上,一个不小心就是株连九族。
黛玉道:“走一步瞧一步吧,我总觉得能够凭本事建功立业的人,都是明白人。太子那边,父亲和敬舅舅都好生劝劝。”
老保龄侯夫人的寿辰就在年底,史鼎从粤海赶回来,也是赶得及的,且民间风俗,讲究家中的老人乃是一族的福气,整寿定要好生操办热闹的,就是民间都要尽力而为,像保龄侯府这样的人家,更是要做足了排场。不然保龄侯夫妇都得背上不孝的名声。
所以原本就只需要林清向周贵妃请教宫务的时候略提一嘴,朝廷必有赏赐给老保龄侯夫人,再顺水一推,跟太宗皇帝略提,诏忠靖侯回京的事就能成。谁知有时候,人的运道来得就是那么巧,都没用林清开口,老保龄侯夫人就病了。
这又是整寿又是重病的,没道理再瞒着人家亲子尽孝了。再说,史家一门双侯,祖上有功绩,史鼎也有军功在身,老保龄侯夫人身体抱恙,除了要派太医诊治外,宫里也会赏参茸药材表示关心。
所以这事都不用林清出头,周贵妃很自然就跟太宗皇帝说了。太宗皇帝这才刚拿了粤海快马递回来的奏折,也知道史鼎在粤海插手了海贸的事情。
当年史鼎从军的时候,在太宗皇帝看来还是个孩子,而且史鼎当时确实算得极出挑的子弟。这么多年过去了,史鼎也立了军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