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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雷接到保镖电话的时候,正在离梅莱尔镇几百公里外某个私人庄园的院子里转圈儿。院子不远就是一处山谷的入口,因为正处在风口上,风比别处更大一些。肖雷的职业病是到了一个地方先看进路退路,他在院子摸了一圈儿后,有点儿失望地鉴定出这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乡村庄园。
早上老板叫他下去的时候他还没睡醒,结果到旅馆楼下一看,老板竟然已经亲自把车提出来了!看着肖雷就跟他说了一句话:“你来开车,按导航走。”之后,就钻进后座,关上了车门。等肖雷上了车才发现,车里已经坐了一位白发老人。
肖雷一路开的很稳,几次从后视镜看后座的情况,老板和老人都在闭目养神。老板的脸色明显不对,肖雷想问问,看看陌生的老人,还是没问出口。一路上几百公里,走了小半天,后座的两位愣是一句话没有。肖雷憋的要死,直觉得压抑的不行。暗自猜想难道老板昨天和小左吵架了?另外这老头儿哪儿来的?竟然他都不认识就上了车。肖雷作为韩韬的保全部长,可以说对韩韬的社会关系特别熟悉,这忽然多了陌生人,就难免多打量几次。结果几次观察他发现个事儿,那老头儿一路连姿势都没变,比睡着了都老实,真是个……怪人。
按照导航一路到了庄园,老板和怪老头进去后就没出来,也没说来干什么,也没说什么时候走。肖雷正等得百无聊赖,就接到了保镖的电话,说左少要撤。
我草!肖雷心说这是吵架了妥妥的了!做人手下最难办的就是夹在老板和老板娘之间,左少虽然是个爷们,但不是老板娘胜似老板娘啊——真是个女人他们还能装肉盾给个后背拦一拦,这要是拦这位,那就不是肉盾直接是沙包了,进医院都是轻的,实在吃不消。他赶紧吩咐手下别挂电话,自己上台阶按门铃,等里面传来“请进”后,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石头房子,窗户边有成排的书架,墙上挂着看不出是什么玩意儿的装饰品。壁炉里燃着几根木材劈啪作响,把屋子熏得暖烘烘的。壁炉前的摇椅里半躺着那位白发老者。老者脚下的地毯上趴着条狗,听见肖雷的动静抬头看看,见主人没什么表示,又懒洋洋把脑袋搭到前爪上。韩韬坐在壁炉另一侧的单人沙发里,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望着炉火出神。
肖雷到韩韬身边,附耳说了情况,韩韬点点头说“知道了”,然后就没有下文了。肖雷等了会儿,确实是没有下文了,只好转身出去。他到了门外吩咐保镖好好在旅馆等着,不要干涉少爷,等先生回去再说。挂断电话,他也不转悠了,一屁股坐到门前的石头台阶上,琢磨着到底出什么事儿了?屋里的怪老头跟老板又是什么关系?老板的神情为什么那么古怪?
屋子里,等肖雷出去了,老者问韩韬:“孩子,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韩韬听了转过头,眼睛里还跳动着火苗的颜色:“艾比叔叔,你精神完全恢复了吗?”
老者说:“已经好多了。你不必担心我。倒是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疑问?有吧。”韩韬有些茫然无措:“艾比叔叔,我还是不明白。我想说,我不明白……你说遥遥所谓的前世,到底是他臆想出来的还是……还是真的经历过?人真的能重生?这太不可思议了!”
老者摸摸自己手腕上的黑色饰品,苍老的声音里尽是岁月之河濯洗过的平和:“你们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印度的佛祖也说过类似的话,认为一滴水里就能包含无数个世界。世界到底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楚,每时每刻有多少齐迹在发生,谁也不知道。孩子,我觉得你与其在这里猜测那个男孩心中藏着的秘密是真是假,还不如开诚布公地跟他谈一谈。只有坦诚的面对面的交谈,才是沟通的唯一方式。当然,我并不知道你们交谈后会有什么后果,我只是催眠师,不是预言师。灵魂的事我不懂。”
韩韬沉吟了一会儿,起身微微鞠躬:“艾比叔叔,请您先原谅我的不敬,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老者了然地一笑:“无论你的问题是什么,我都原谅你。孩子,你问吧。”
韩韬又欠身致意,才坐下,问:“我想问,您对自己的催眠有多大把握?会不会是您搞错了?把遥遥的梦境或其它什么奇思妙想当成了他的真实经历?遥遥这个孩子很敢想,敢想敢做——又或者,其实遥遥有很严重的、潜在的精神类疾病,比如妄想症之类的,而您没诊断出来?”
老者并不生气,而是微微笑了起来:“韬,你能问这个问题,我一点儿都不感到奇怪。你一直是个敢于怀疑一切的人——这不是缺点,有怀疑才会有求证,有求证才会有真相。关于我的职业素养……哦,容我卖弄一下,心理学家未必是催眠师,但催眠师却一定是个好的心理学家。我还是有把握分辨当事人的精神状态的,你的小爱人,的确没有任何的精神类疾病。但他现在很茫然失落,很不自信,很缺乏安全感,这也是事实。至于催眠的过程中,他所说的那些话,我也不认为是臆想。
在我的从业生涯里,还没有任何人能把臆想的世界细节化的那么精准而饱满……这么说吧,的确有病人会把自己的臆想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