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声。
绮罗,我意识到:看似糊涂愚蠢,守拙不争的背后,其实是冷眼旁观,不屑为之吧?
俗话说“奴似主人形”,能叫春花这种才貌双全的丫头死心塌地的绮罗哪可能真是个糊涂?
绮罗一直在装傻,连我也为她蒙在鼓里。
十三弟的神色也变了,飞快地望我一眼,旋又转开。
“
谁是我知音
谁解我情怀
谁是我知音
谁解我情怀
……”
几乎立时的我想到脑子里盘恒了整一年的《二泉映月》歌词:“
四野寂静
灯火微茫映画楼
操琴的人
试问知音何处有
一声低吟一回首
只见月照芦狄洲“
……”
两首曲子,两种伴奏,两段旋律,两份歌词,一样的女声,异曲同工地问知音何在,情归何方?
元宵夜后消失不见的罗花农自称无锡人氏,戴铎往江南会馆打听,却查无此人。绮罗的生母桂金花,就是无锡人。罗花农说他的曲词学自其父,桂金花原是舞伎,舞蹈少不了伴奏,曲词多半存了不少。
待再回想起当时在场的张廷玉、徐本、年羹尧无一不是京中才貌双全,尚无家室的官宦子弟,我恨得咬牙:元宵节太白楼,绮礼摆的是绮罗的相亲宴。皇阿玛三令五申旗下秀女不经大选,不得谈婚论嫁,绮礼安排绮罗私下相亲不算,还公然摆酒,一次相三个,绮罗这个不要脸,更是又拉又唱,卖弄风骚,无耻之极!
……
曲子停了,小丫头的声音:“主子,这是什么曲子?”
“《梅花引》”绮罗回应:“东风第一枝,梅花,万朵霞衣都是春花。”
“梅花?”小丫头又问:“主子,您唱的是梅花。真好听,后院的梅花开了,我摘枝过来,您再唱一遍,成不成?”
“成!”绮罗答应。
“哎,我这就去!”
门帘挑起,小丫头探出头来的同时,我看到了灯烛下抱着琵琶的绮罗,一根赤金扁簪挽了个汉髻,插了朵粉色宫花,穿一件蜜合色织金粉彩云纹缎面的灰鼠袄子,系一条汉女才穿的沉香色遍地金貂鼠裙,螓首蛾眉,明眸皓腕,晏晏绚绚,无可言喻。
小丫头见到我有一刻的怔愣,眼波流转,转过十三弟、高无庸、武大忠、傅鼐、高福,直转到庄头后方叫了一声:“阿玛!”
绮罗闻声抬头。
瞧到我,绮罗似被抓到贼脏的贼一样悚然变色,丢出了怀里的琵琶。
“咣当”,琵琶倾倒炕上的声音提醒了我,我迈步进屋。
春花、金婆子、徐婆子、再一个小丫头纷纷下炕,绮罗跟着起身,雪白的兰花手压在沉香色遍地金貂鼠裙子上似为雨伞抖落的雪花一样洁白轻盈,为我一把擒住。
想跑,门都没有!
顺带比了比个头。没错,那个罗花农差不多也这么高。
主位坐下,我拉绮罗跟我一块坐:“十三弟不是外人,坐坐打什么紧?”
胤祥对面坐下。转眼扫到看呆了的戴铎、傅鼐等人,我吩咐:“高福,你们都下去吧,别忘了给你十三爷收拾房子!”
寒冬腊月,寂寥长夜,照说,今晚就该把春花给胤祥送去。
闻言绮罗似听到天大的噩耗一般双手抱胸,惶然无措。我看着来气。爷都站绮罗脸面前,绮罗竟还妄想不给爷暖床?
“看来是好了。”
不然不能这么又弹又唱的,比太白楼相亲那天还高兴。
不顾胤祥在场,我捏起绮罗的下巴,仔细端详。
我想知道元宵节那天绮罗做了什么手脚,把自己装成一个猥琐的胖子,使我即便听到她的女声,也没往她是个女人那方面想。
实不是一般的狡诈!
一个多月没见而已,绮罗竟丰润了不少,下颌上都是肉,嘴唇泛着油光,跟抹了胭脂似的润泽,没一点离府时的暮气枯槁。杏眼又黑又圆,即便慌了神,也似中箭的鹿一般有股子死不改悔的天真,与记忆中罗花农的眯缝眼,完全两样。
看不出,我还可以审。
“今儿是什么日子,”望着炕桌上的酒碗菜碟,我若无其事地问道:“竟然这么高兴?”
给我揪到她的狐狸尾巴。
对着我,绮罗又回复往昔喏喏模样,抱着胸哆嗦半日嘴唇方道:“回贝勒爷的话,是春花的生辰!”
“是吗?”
那正是巧了!
眼见春花不止一身粉紫织绣五彩梅花的新衣,更是簪了支赤金累丝的步摇,修眉凤目,色比春花,打扮得比绮礼笔下的美人图都出彩。胤祥摘下腰上的玉佩递与春花,笑问:“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春花姑娘,寿酒还有吗?”
“不敢,奴婢……”
春花想推辞,胤祥强拉住春花的手,塞过玉佩,按住。
这才对嘛!我冲胤祥目露赞许:十三弟可算开窍了!
春花却不过,终收了胤祥的玉佩,福了福:“二位爷忙活了一天,一定饿了,奴婢这就去厨房瞧瞧。”
春花逃去了厨房,胤祥不好跟去,有些无奈地冲我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