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神聆临水自照,乌髻如云,香腮如雪,哪有半分难捱暑热的样子。
没想到皇后娘娘这么快就叫宫人来寻她,看来装晕这事还有待思量。
“刘嬷嬷。”江神聆抬眼看向她,温婉笑道,“我正准备过去呢。”
刘嬷嬷宽额细眉、厚唇矮鼻,看着憨厚老实,但一双三角眼却十分晶亮,“姑娘今日瞧着大有不同啊。”
“哦。”江神聆眨了眨眼,“有何不同?”
刘嬷嬷上下打量了一番,“姑娘往日瞧着明艳轻快,今日像是姝丽的珐琅彩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灯罩子,叫人瞧不清里头是什么颜色了。”
江神聆颔首浅笑,“嬷嬷谬赞了。我心底若有颜色,也不过是些浅显的颜色,即使叫人瞧清了也没有什么趣味。”
刘嬷嬷连忙夸赞江神聆的姿色和打扮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又好奇地询问:“姑娘为何这般自谦,莫不是挨江夫人训斥了吧?”
江神聆不想与她多说什么,点头,“是啊。”
“长辈总是唠叨些,但都是为了你好。”刘嬷嬷亲切地与她套近乎,但看江神聆笑着不答话,刘嬷嬷也就止住了话头。
不远处传来宫婢向太子殿下行礼的声音,刘嬷嬷轻拍江神聆的胳膊,“看,殿下来了。”她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惊讶,“殿下还将瑾王也带来了!”
江神聆顺着刘嬷嬷的目光看去,司洸走在前面,径直往百花亭走去,瑾王司湛走在后面。
道旁的世家公子们向他们问安,司洸目不斜视地走过人群,并不搭理众人。
司湛浅浅笑着,点头回应诸人的问候。
江神聆略感诧异,前生司湛并没有参加今日的赏花宴。
司湛是司洸一母同胞的弟弟,皇后娘娘怀他的时候感染了风寒,久病不愈,母体衰弱以至怀胎七月便诞下了他。
他自幼体弱多病,束发之年后方才好些。
江神聆前生总共也没见过司湛几回,他比她还死得早些。他在世时一直没有婚配,在山水间游历,他不喜欢喧哗热闹,甚少参与宴会。
圣上在位时,对这个病弱又富有才情的儿子颇为纵容,圣上龙驭宾天后,司洸继位,他对这个唯一的胞弟也格外优待。
隔着花树池塘,司湛蓦地向她看来。
江神聆侧头看向刘嬷嬷,避免了与他对视的尴尬。
司湛似乎只是随意地欣赏着园中芬芳,他的目光从江神聆与刘嬷嬷身上一晃而过,又回过头继续往前。
江神聆望着司湛隐入花/径后的玉色背影,脑海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她的手指缓慢蜷缩,心砰砰乱跳。
刘嬷嬷催促道:“走吧,江二姑娘,别让皇后娘娘等急了。”
“好。”江神聆跟着刘嬷嬷往百花亭走去,人群渐近,这念头在她心里生根发芽,她的眼神也愈发坚定。
刚踏上百花亭外的香径,刘嬷嬷便高声笑道:“皇后娘娘,您看老奴将谁带来了。”
一时间,喧闹的人声熄了片刻。
亭外赏花的男女、亭中落座的太子、皇后娘娘身旁殷切侍奉的娇娥都纷纷侧目。
“神聆,快过来陪本宫说话。”皇后娘娘笑着对她招手。
江神聆微扬细白的脖颈,红唇上扬,似高枝上的玉兰花,只向天展颜。
她在诸人或艳羡或欣赏的目光中走到皇后娘娘身旁,端庄行礼,“皇后娘娘圣安,聆儿来迟了。”
一举一动,环佩叮当,衣衫间的香气似木兰坠露,淡雅馥氲。
一颦一笑,国色天香,莹润的鹅蛋脸上点缀着圆翘粉鼻,桃花眼里溢漾清波。
“不迟,还未开宴。”皇后娘娘是继后,今年三十有七。她凤眸含笑,瞥向司洸,眼瞧着司洸没有露出半分不耐,她的笑容不禁真挚了两分。
这些时日司洸与她争执不休,他非要娶国子监司业周氏的次女周静惜为妻,还扬言,“若是母后非要让江神聆嫁进东宫,那便让她和母后过日子吧!我与周氏搬出去住。”
司洸的话气得她心绪不宁,她担心他在赏花宴这日闹出丑事来,还好他虽然话说得难听,今日还是给了她面子。
刘嬷嬷命人端一个红木圆杌过来放在凤椅旁边,她亲自躬身用袖帕擦拭圆杌上不存在的灰尘,“江姑娘请坐。”
江神聆在刘嬷嬷起身时扶了她一下,“刘嬷嬷太客气了。”
她坐下陪皇后娘娘谈笑,一旁站着的几位贵女也附和着她说笑,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司洸竟然也接了她一句玩笑话。
皇后娘娘眼瞧着司洸接话,眸中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花团锦簇,香影浮动,江神聆望着眼前的一切,一股疲惫漫上心头。
浮动在空气中的各色脂粉香气让她恍惚间回到了前生。
她前生做皇后之时,也曾在百花亭摆宴,与司洸的莺莺燕燕们饮酒欢笑,装作从容大度的模样。
够了,假意的欢喜令人疲惫。光是想一想前生宫中的窒闷日子,她的额间便泛起了疼痛。
临近日中,午宴将启。
皇后娘娘拉起江神聆的手,发间的金凤凰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可惜本宫没有女儿,若本宫有女儿啊,她有